燕王的唇动了动:“多谢父皇体恤。”
皇帝换了个姿势,略略垂首看向燕王:“体恤什么?朕都不知你是怎么病了的。说起来,你这病,到底是怎么害的?”
燕王明白,皇帝嘴上说病,其实指的是他的“心病”而已。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呢。燕王吁了口气:“儿臣有一件事情不解。”
“何事。”
燕王缓缓抬头看向皇帝:“倘若儿臣按照父皇所说,即刻回京,不在中途耽搁,父皇会如何处置儿臣?”
皇帝淡然:“你又无罪,谈何处置?”
“是儿臣失言,儿臣的意思是,父皇……会如何安排储君之选。那个位子,真的会落在儿臣的头上吗?”李振已经没什么可失败的了。索性求个明明白白也好。
皇帝有点意外,大概是没想到他会有这种胆子,皇帝微微一笑:“你觉着呢?”
燕王神情惨然:“儿臣……不敢妄自揣测。”
皇帝却淡淡地:“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燕王很惊诧:“父皇……”
皇帝垂眸淡看着他:“因为已经知道了,所以才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燕王的眼睛逐渐地睁大,是不信,也有一点绝望。
他知道皇帝这是回答了他,而这个答案如此残忍。
“为什么……”李振忍不住,眼睛盯着皇帝:“这是为什么,父皇?难道我一点机会都没有?”
皇帝冷道:“不是朕放弃了你,路是你自己选的,你执意耽搁在半路,就证明你心里没底,同样也没数!你不肯相信朕会传位给你,所以你宁愿选你自己的路,不是吗?只看这一点,你就已经没资格了!”
李振的嘴张开,好像有话从空洞洞的口里飞出来,但他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又呆呆地闭了嘴。
“他……”他的脸色灰败地:“父皇,真正喜欢的是……铖御?”
“偏心嘛,总是有些,”皇帝并不讳言:“你不是也看出来了么,他跟朕最像。”
“但他不是正统!”李振几乎吼出来。
“什么是正统?”皇帝丝毫也不恼,像是看一个狂怒的孩童一样的眼神,他只很轻地说:“铖御,是朕的骨血。”
李振胸口起伏。
那天在峘州,所谓的刺客袭扰,其实却是燕王的人发难,已经将三位辅臣控制住。
而燕王自己却去跟李绝挑明了他的身世之谜。
李绝起初不信,但是仔细想想,皇帝对他的那种格外的疼爱,确实曾经叫他心里疑惑过,那时候他还以为皇帝是想利用自己做点什么。
可是从皇帝的只言片语里,却时而透出别样的意味。
比如他开玩笑说星河不会跟自己要皇后位、而他也没资格给,皇帝的回答。
还有之前的一次……
至于他自己,从小离开信王府,以及那极其古怪的、不许进京的禁忌。
也许……是怕他进京之后,给皇帝认出来?
脑中跟耳畔都隆隆作响,在那瞬间,对于李绝来说,仿佛天塌了一般。
燕王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制住。
当时,兵部卢侍郎已然受伤,其他两位因是文官,并未反抗,只给囚禁于房中。
李振先礼后兵,冠冕堂皇地对三位说道:“本王得到消息,说是孝安太子之死另有隐情,而别有用心之人也意欲谋害本王……所以才止步不前。”
三位大臣瞠目结舌,礼部袁侍郎试着问:“王爷指的别有用心的人是?”
李振道:“自然就是信王府的人,哼,皇上被蒙蔽,非但重用,甚至放任李铖御,他跟小信王勾结,意图对本王不利,本王岂能坐以待毙?”
三人心惊,虽不能信,但如今燕王一手遮天,指鹿为马,又如何。
李振见他们并未反驳,略觉满意,便道:“本王才是跟太子手足情深之人,自然要为太子殿下之死追查到底,主持公道。也不会让皇室血脉,被他人混淆。”
终于,兵部卢侍郎忍无可忍:“王爷在说什么?孝安太子之死已经尘埃落定,跟三殿下有何关系?三殿下如今又何在?”
李振淡淡道:“他已经被本王关押。”
卢侍郎稍微松了口气,又义正词严地说道:“我们是奉皇命而来,王爷羁押钦差,可知是什么罪名?”
“住口,”李振怒道:“等本王回京,自然会跟父皇面禀,父皇自然会明白本王的一片苦心。”
卢侍郎揶揄:“原来王爷是想清君侧啊,真是个好借口,哦不对……是一片苦心。”
燕王动怒,几乎即刻将卢侍郎斩杀,还是心腹人劝说,这才暂时将他关押。
礼部的袁侍郎见势不妙,自然不会吃亏,吏部张大人也只能从中附和。
唯有一点可惜,之前趁乱时候,跟随李绝的那二十三铁卫,竟然逃之夭夭下落不明了。
只是燕王自诩胜券在握,毕竟李绝已经在他手中,还怕那些有勇无谋的士兵吗?
料想翻不起波澜,倘若那些人想作乱,正好一网打尽。
谁知那些铁卫竟好似泥牛入海了般,一连数日,毫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