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节(1 / 2)

大县令小仵作 少地瓜 2500 字 2023-11-18

众人无法,只好与去往广元府衙门查阅档案的人汇合,并出示腰牌并庞牧手令和相关公文,与广元府知府说明来意。

那知府曾与庞牧有过一面之缘,且也敬佩他为人,十分配合,着人捡着要紧的档案文书抄录一份,发了个四百里加急,这才有了现下聚众议事。

庞牧风卷残云的吃了一碗粘稠八宝粥、两个喷香酱肉大包,又拿油条泡了两碗洒了香醋和辣椒末的滑腻豆腐脑,热乎乎出了一脑门汗,只觉头脑都更清醒了似的。

“自战后,各地官府也在持续清查敌国余孽和趁势而起的乱党,”他拿过茶壶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如今表层的已经查的差不多,不少地方已经开始顺藤摸瓜……”

打仗就好比灭火,烈焰固然可怕,但隐藏在灰烬下面的余火同样不可忽视,若因一时大意放过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借助妖风死灰复燃。哪怕不会再有燎原之势,可一旦与敌国重新勾连,届时必然内忧外患,牵动朝廷精力。

老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自古以来都是明面上的敌人好处理,反而是那些借助种种伪装藏匿民间的难以辨认。

其实自从两年前,现任广元知府叶倾便已顺着几个敌国奸细的口风摸到高家产业上,只是高家在广元府已有数十年之久,素有仗义之名,战时更带头捐钱捐物,先帝也曾嘉奖过的,在没有确切把握之前不好擅动。

叶倾是个稳妥细心的人,过去两年内一直未曾露了痕迹,明面加倍热情的与高家虚与委蛇,背地里却加快速度命人查找线索,积蓄力量。

直到今年六月,庆光府将一个伪装成马队的细作据点连根拔除,从他们的信件中发现了带有高家印记的私人信件,并软硬兼施获得两名重要人证,这才将高家的罪证钉死了。

紧接着,叶倾开始撒网,命人同时监视高家三代几名骨干,又上折子秉明圣人,请了援兵,直到七月,一切准备就绪万无一失时才收了网。

在国与国的对战面前,区区一条人命显得微不足道,叶倾等一干官员只是审理犯人、整合过去几十年内的叛国罪证就忙的焦头烂额,还真没顾得上深究一个失踪多年的女人。

“高家倒是没有那个能耐倒卖情报,”庞牧冷笑道,抬手示意将卷宗给众人传阅,“可他们明面上对朝廷说没有马匹、粮草,背地里却统统贩卖给赫特部等,只叫我们有银子没处买去!”

战时作此行径者,依律按叛国罪论处。

廖无言手下一个文官看后气的胡子都飘了起来,“混账,捐给朝廷一万两,转头就昧着良心赚回来十万两!眼睁睁看着北蛮子们吃着他们卖过去的粮草、骑着他们买的马匹打咱们的百姓,简直是,简直是岂有此理。”

高家祖上是混血马奴出身,备受歧视虐待,到死也没吃过一天饱饭、穿过一件暖衣,大概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简直贪婪到了骨子里,以至于到了黑白不分、是非不明的地步。

后来高强的爷爷做了逃奴,豁出命去在几国边境做了几回买卖,渐渐积攒家底,又弄了一套新的身份,开始光明正大的在广元府定居,并将之前的路子不断扩展……

他死前留下一条祖训:对早就被神明抛弃的人而言,什么家国荣辱,什么邻里百姓都是虚的,唯有握在手里的冷冰冰硬邦邦的金银才是这世上的唯一真心。

事实证明,没有任何立场和良知的买卖才是最好做的买卖,高家很快便发迹起来,并利用钱色大肆网络人心,进一步取得更大便利。

等到了高强这一代,高家已经是西北一带颇有名气的马畈、粮贩子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另一人拧着眉头道,“这边是铁证。虽已过了三代,到底根子不净。或许他们当年过来,本就没安好心。”

“正是,就不该对他们太过和善!反倒养大了这群白眼狼。”

说到此处,吃饱喝足的众官员纷纷痛骂起来。

读书人骂人跟寻常百姓骂街区别相当之大,引经据典、用词考究、格律规整,往往半天都听不到一个脏字,但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无孔不入的尖酸刻薄,极尽阴损之能事。

国仇家恨在前,因为有共同的敌人,统一战线的众人都骂的酣畅淋漓,非常尽兴,晏骄看的叹为观止。

等众人骂过一个回合,中间吃茶歇息时,廖无言轻飘飘丢出来几句话,“……占我土地,杀我百姓,如今口服心不服,来日必成大患,我等需上书请求圣人速降雷霆之威,杀鸡儆猴……”

现场有片刻沉寂,某种不知名的浓烈情绪在急速酝酿。

晏骄眨了眨眼,默默在心中简单概括了下廖无言的意思:

既然你们做了初一,就别怪我们做十五,不割几座城池、送几千宝马、赔几十车珍宝金银过来,不足以表达你们的诚意。

这话乍一听确实没毛病,但问题在于……高家祖上所属国度没参与叛乱,跟你们要求赔偿的什么赫特部、熙平部压根儿不沾边儿啊!

您这属于强行敲诈勒索了吧?

然而在场官员再一次展现了他们出色的政治嗅觉和空前的默契,短暂的安静后立刻群起响应,并有人当场撩起袖子开始写折子,还他妈文思如泉涌、眨眼功夫就写完了!

那人连等墨迹干的耐心都欠,马上双手捧着给庞牧和廖无言看过,后者面无表情的指点几处,那人闻弦知意,迅速重新修改誊写,然后又找庞牧和廖无言签字、用印,一整套动作和流程如行云流水般顺畅无滞涩。

再然后,这封才刚捧热乎的折子就到了晏骄跟前。

晏骄:“……?”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本能的看向庞牧的廖无言,两人同时微微颔首示意。

晏骄瞬间心领神会,一脸麻木的签名、用印。

谁能想到她所经历的第一次联名上书,竟然是……光明正大的敲诈?

果然是弱国无外交,战败国没有发言权啊!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被敲诈的那几个国家在接到赔偿单子之后气得当场吐血三升,将大禄朝上到圣人,下到满朝文武和黎民百姓的祖宗十八代都拖出来骂个遍,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认栽的情景……

战乱年代,哪个皇帝不往外派细作?真要追究起来谁也清白不了。左右如今人证物证都在大禄朝廷手里攥着,想伪造、栽赃点什么不行?

成王败寇,现在大禄只是象征性的要几座城池、部分财物,虽然肉痛,可好歹命还在;若是不应……鬼知道这些狡猾的汉人不是故意想逼他们反抗?到那个时候,岂不就更有了挥师剿灭的理由?

即便大禄不动,只要加以利诱,周围多得是虎视眈眈的部落、小国,巴不得有个机会替人操刀,好分一杯羹呢!

想到这里,晏骄忍不住狠狠吐了口气:啊,这感觉该死的甜美。

一群斯文的读书人弄完了阴人的折子,并叫人连夜送往京城之后,这才又重拾王美被害一案。

“既然叶倾已经带头查了几年,圣人也派了钦差,本官也不好随意插手,”庞牧对叶倾为人还是信得过的,“不过王美的案子却不好没个交代。”

廖无言点点头,“正是如此。”

王顺十多年来始终不曾放弃,正是天然一段血脉相连的姐弟情,实在令人动容。

广元府那边接到王美案件的全部资料后,也很配合的审了高强,而此时的高强见大势已去,很有点虱子多了不痒的架势,竟难得干脆的认了。

为了挣银子,什么叛国、什么助纣为虐他都不怕了,还怕承认杀了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