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氏和陆张氏闹得这一出,正是撞枪口上了。沈长山火气上来了,虽不会弄死她们,但这一路上也不会叫两人好过。
且不说陆张氏和陈王氏吃尽苦头,陆张氏身上的肉都掉了一圈。就说沈长山不愧是做匪多年的,躲避追查的本事一流。两人驾车尽走些无人之地,行踪十分刁钻。周和以的人不过一错眼,就再没查到丁点儿踪迹。
京城,周和以这边接到消息,其实已是小俩月之后。
彼时,暗卫的人已然将澜河上下游搜查了个遍。久搜无果,周和以便将人都招回来。那俩婆子若不是沉河被鱼吃了,必然已经被人藏起来了。若真是被人藏起来,无外乎两个原因:一是针对长安;二便是针对他。
针对长安的话,要么为仇,要么为色。
长安初入京城,又是个不爱争的性子,京城里的仇家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无论是司马娇娇还是姜怡宁,周和以都不认为她们有能力从暗卫的手里夺人。为了色,这就不好猜了。毕竟长安虽不争,但皮相却委实惑人。倾城之色令人垂涎,尤其美人待字闺中含苞欲放,更令一些好色之徒色令智昏。
希望是冲着他来的。周和以就怕那背后之人是冲着长安的美色……但若真冲着他来,周和以不禁又有些头疼,他得罪的人可多了去。
一时半会查不出来,只能多派些人各处盯着。
渐渐深冬,除了司马家因周和以的一番动作又闹了些动静,京城各处一片祥和。
转眼到了年关,长公主自从上回被苏家老太太一顿臭骂之后便忍着再没上郡主府的大门。但她没来,孙嬷嬷却来来回回来了不下十趟。每次来,都搬了不少东西来。有些是安澜侯夫妇的,更多的是长公主的私藏。
长安起先还会矜持地拒绝一下,后来都照单全收。
姜怡宁还在关禁闭,但长安不在府上,长公主一个人难免寂寞。再加上姜怡宁禁闭之中时不时病一场,时不时又哭闹一场。久而久之,长公主又被折腾得心软了。孙嬷嬷一旁看着心里着急,郡主再不会回府,长公主就又要被笼络走了!
长安闻言却是十分无所谓,她早看透了,长公主对姜怡宁如何也做不到狠心。
是,多费心思哄,确实能在长公主心里搏出一个跟姜怡宁势均力敌的效果。但哄的人是个墙头草的感觉太糟糕了,态度摇摆不定不说,时时还得去拼个演技。不是说演不了,而是长安这种性子的人,着实不耐烦做这种戏。
长安不听劝,孙嬷嬷急得不行:“小主子哦,你莫要在这种事上撒脾气!”
“嬷嬷你莫劝了,”长安态度坚决,“我有分寸。”
劝了多次不顶用,小主子的脾气犟得比公主有过之无不及。
孙嬷嬷连连叹气,只盼着自家主子能看得明白些。这怡宁主子,当真是底子就是歪的。小小年纪满腹心计,又贪又不知恩图报,就如苏家老太太骂的,白眼狼一个。但这种话她一个做奴婢的又不能多嘴说透,就盼着长安能多费心。但如今瞧着小主子舞动宇宙的模样,是彻底对自家主子寒了心。
劝不动,孙嬷嬷只能又再次无功而返。
长安靠在栏杆边看着屋顶的白雪,悠长地吐出一口气。袅袅的白气在空气中散开,氤氲得长安眉眼模糊。红雪红星犹豫地立在三步之外,红星拍拍红雪,摇了摇头。
红雪低低地叹了口气,就这么便宜了公主府的那位,真叫人心有不甘。
廊外的雪又簌簌地下起来。
京城冬日里雪多,自腊月起就开始下,半个多月了还没消停。长安呆呆地望着雪景发了会儿愣。目光似是触到什么倏地一顿。拢了拢怀里的手炉,长安也没打伞,就这般走下了台阶冲进了雪里。
红雪红星还没反应过来追呢,长安已经跑远了。
长安脚上蹬了一双鹿皮靴,里头塞了好些棉,厚实得很。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的,也不怕湿透。她走得快,脚在雪地里留下一长串的脚印。穿过了空地,绕过了假山,来到一颗光秃秃的树干下,顿住了脚步。
树干下,站着一个红色的身影——是周和以。
这厮大冷的天儿,就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裳。没有棉衣也没有夹袄,就两三件的样子。满头的墨发用一根蛇形的红玉簪子簪着。肩上落了雪,玉人一般立在雪地里。
长安仰头看着他,无奈:“你怎么又来了?”
是的,自从长安在他重伤之时去溧阳王府照顾过他,这位十九王爷似乎就认定了她。经常冷不丁就在郡主府的某处出现了,然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神出鬼没的行迹,比艳鬼还难以琢磨。长安目光在他肩上流连,眉头蹙得很紧。
“你伤好了?”
周和以其实来没一会儿,正在吩咐暗卫谨慎看护好郡主府。此时被长安逮住,手下一挥,那些人迅速隐去。他自个儿则只无辜地眨了眨眼,没说话。
长安见状不由扶额:“就穿两件,你不冷?”
周和以低头看了一下自身,一件略厚的外衫,中衣……哪里是两件?明明是三件。但他还是不说话,就这般紧紧地盯着长安瞧。
长安现如今也算摸清了这位王爷的性子。这位的性子完全跟小说里描写的不同,看似冷淡,不好相与,其实对纳入自己范畴的人尚且算得上十分宽容。长安撩了下眼睫上落的雪粒子,想了想,单手解开了肩上大麾的带子。
周和以立在雪中没动,看着长安将大麾脱下来。
然后,劈到了他的肩上?
暖暖的香气从大麾上冒出来,有股令人心安的暖意。周和以眼皮子微微一抽搐,乖巧地地垂下来。就听长安用着十分不耐的语气道:“伤还没好就出来作,王爷真是好兴致。为了不叫你病倒赖我,这个给你穿吧。”
说着,她还极其不耐烦地替他把带子给系上了。
长安的这大麾是红色的,边沿处绣了白梅,精美又不失雅致。披到周和以身上,颜色正好。长安刚想夸,低头一看短了那么长一截,瞬间闭嘴。
拢了拢手炉,长安抬眼看向陷入怔忪之中的人,哼了一声:“你穿着吧,我走了。”
说完,转身离去。
雪继续下,周和以立在雪中,躲藏起来的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冒出来:“爷?”
周和以拢了拢肩上的大麾,低低地应了一声。
暗卫瞄了一眼这极不合身的大麾,犹豫地提议:“……爷的披风就在外头,可要属下去拿来?”
周和以瞥了他一眼,颇有些冷淡:“不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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