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2 / 2)

这样的情况在不少地方开始上演。

现在物质贫乏,很多人都要到过年才能穿一身新衣服,平时经常是一件衣服哥哥穿了弟弟穿,弟弟穿了没坏给表弟堂弟继续穿。

非年非节的能穿上一件新衣服,对大人小孩来说都是一件非常让人开心的事。可这新衣服买回来没穿几次有的地方就开始抽线了,下水洗几次就开始缩水,干活弯腰的弧度太大,用力过猛衣服就开裂,这算什么事?

辛辛苦苦攒钱换身新衣服不容易,好多人不干,纷纷拿着衣服找卖家扯皮去。卖家当然不承认是衣服的质量问题,双方打一架嘴仗就完了,虽然没有实质性的损失,可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大安县极其附近的县市乡镇中上演,无形中伤害了丽安这个牌子。

不要小瞧这时候一传十,十传百,口口相传的能力。这段时间不少买过丽安衣服的人都告诫自己的亲戚朋友,千万别买丽安的衣服,自从这衣服降价之后,质量就非常不好了。

以前买一件能穿三五年,现在一件穿个两三个月就坏了,名义上是降价了,实际上比不降价还坑。

市场反馈到终端需要一个过程,短期内自然反应不到工厂那边。

但还是有老工人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们在工厂里整天跟布料打交道,回去后手指发痒,有的地方还开始脱皮,一层又一,没完没了。这都是换了布料以后才发生的事。

于是老工人把这个事向何春丽反应了。

何春丽听了之后,不置可否,敷衍两句打发走了老工人。她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又想便宜,又想要好东西,哪有那么好的事?

再说工人的意见,别人的议论重要吗?不重要,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数据,自从产品降价之后,丽安流失的客户又回来了,最近出货量剧增,订单像雪花一样飘来,前一阵还没什么活干的工人如今又忙了起来,每天加班加点,要忙到晚上十点多才下班。

赚了钱,何春丽哪管旁人说什么?经过这个事,她是明白了国人就是喜欢贪便宜,尤其是他们这一辈,二三十年后手里有钱了都改不了这个毛病,明知便宜没好货,但为了省几块钱仍旧要去买便宜的。

所以何春丽依旧我行我素,继续用各种布厂淘汰掉的布料,只求占领市场,赚钱。

但她忽视了口碑和质量是一个大公司生存的根本,他们可不是打一枪换一炮的小作坊,随时都能改头换面,重新出来圈钱。

短视,只图眼前的利益,迟早会毁了一个工厂的根本。

十月以后,丽安服装厂的订单再次呈断崖式下滑。工厂里积累了大批的秋装,都没人来买。

何春丽舒心的日子才过了两三个月,又开始焦虑起来。她拿起电话,给好几个关系比较熟的分销商打电话。

刚开始对方都打哈哈,但何春丽追着一直问,他们也没耐心,直接告诉何春丽:“何总啊,咱们是生意人,有钱赚,谁会跟钱过不去,你说是不是?”

何春丽心焦,不想跟这人绕圈子:“李总,咱们也合作这么几年了,你给我一个准话吧,是对价格不满意还是对合同有意见?咱们都可以坐下来商量。”

李总说:“何总,不是这些问题,而是……大家不买丽安的衣服啊,你让我进回来做什么?放在仓库里发霉吗?”

何春丽如遭雷击,简直不敢相信,顿了几十秒,她艰难地说:“这怎么会呢?李总,咱们丽安服装厂是大安县乃至附近好几个县最大的服装厂啊,这一代,生产衣服的厂子,就数咱们丽安最有名!”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圆滑的李总不想跟何春丽闹得太僵,支支吾吾地说:“这个,何总要不你去县里面、乡镇的店铺里看看!”

何春丽心情沉重地挂断了电话,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起身拿着钱出了门。

她先去了她跟胡安开的第一家店。

今天是周日,很多单位都休息,学校也放假,照理来说,客人应该很多才对。可店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两个卖衣服的姑娘坐在收钱的桌子后面聊天。

其中一个是何春丽的表妹,见她过来,表妹立即起身,欢喜地迎了上去,笑眯眯地说:“春丽姐,你来了。”

何春丽扫了一圈店里面,衣服挂得整整齐齐的,卫生也搞得很干净,没什么问题,再看表妹和另一个店员的仪容也很整洁,脸上挂着喜气亲和的笑容。照理来说,生意不该这么惨淡的才对,莫非是不凑巧,她刚赶上了没人的时候?

跟两个店员打了声招呼,何春丽坐到了收钱的桌子后面,打开了抽屉,翻出了账本,准备在店里面等一会儿,看看是不是李总说的那样,同时抽空对对账本。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太忙,加上发迹后也不怎么看得上这家小小的店面了,用的又是自己人,何春丽已经有两个月没对过账了。

她翻开账本,从两个月前开始对起。

八月的时候,生意还不错,每天有一两百块的销售额,到了月底就开始递减了。等到九月,完全没法看了,一天几十块,何春丽越看越火大,干脆直接往后翻,查看这几天的。

等她看到最近两天的,气得差点心肌梗塞,这两天的销售额,每天竟然只有十几块!

十几块钱够干什么?扣除掉成本连店面租金、水电费、两个销售员的工资都不够!

啪地一声,何春丽把账本拍在了桌子上,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她进店里面已经半个小时了,一个客人都没有。

“怎么回事?”何春丽劈头就问。

她表妹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了脑袋低声说:“就是最近有些人说咱们的衣服质量不好,来的客人少了一些。”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何春丽恼火地瞪着她。

表妹缩了缩脖子说:“我……我以为这只是暂时的,过一阵他们就会回来。”

“你以为,什么都是你以为,都你以为了还要我这个老板做什么……”何春丽火大地拿起包走人。

接下来她又以客人的身份走访了另外两家陌生的店。这些店里几乎都没他们丽安的衣服了,何春丽问,售货员就告诉她,丽安的衣服质量不好,很多客人买了就后悔,给她推荐另一个牌子的衣服,比丽安稍微贵一点,但穿个三五年都没问题,不掉色,不缩水,不起球。

何春丽强忍着暴怒的冲动,又去了离县城最近的一个乡镇调查,对方的说辞也是这样,无外乎是客人嫌丽安的衣服质量不好,哪怕便宜,进回来也无人问津。

调查了一圈回来,何春丽心里哇凉哇凉的。

她就不明白了,再过二三十年,这种质量非常差的衣服,几块十几块,在乡下还是一堆人的买,为什么现在就没人买了呢?

还有,同样是做生意,林老实的生意为什么就那么火爆顺利,她这边却这么艰难呢?

一筹莫展,她把胡安叫了回来,问他怎么办。

服装厂平日里都是何春丽在把持着,胡安很少管事,他有什么办法?

挠了挠头,他说:“不是说咱们质量不行吗?那咱们换回好的布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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