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才知莲花村虽不大,病患却不少,棠梨是一早来到掌灯十分才走出莲花村,看了几十个病人,其中有一半都是猪婆龙咬后所留的伤,还有就是病弱的老人孩子。
孩子大多是寄生虫病,而不洁净的水正是病因,清风说岳州三害,是疫病水贼,猪婆龙,而水源正是疫病发生的原因也是竹山县急需解决的问题。
至于怎么解决,棠梨也并无头绪,一路无话的上了山,还没到老君观远远就瞧见明月正在观前的石阶上来回踱步,不时往山道下看,像是有什么急事。
终于看见棠梨,几步冲了过来:“叶大夫您可回来了,快跟我去看看师傅,我师傅又昏过去了。”
棠梨颇有些意外,劲节先生的病自己颇有把握,不过就是中气虚弱加上风湿罢了,并不算什么大病,只要吃上两剂药,好好休养几日便能恢复,怎会又发病了。
心中虽意外却不敢耽搁,脚下如风跟着明月走了进去,劲节先生果真昏过去了,就像前儿自己见到的那样儿,一动不动仿佛死人。
棠梨伸手搭脉,半晌抬起手道:“今儿可是有乡民看诊了?”
明月微微一愣:“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话一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棠梨叹了口气:“先生本就是苦修而致大虚之症,除了用药更需休养,此时精神不济,哪里能看诊?”说着取了纸笔又写了一个方子,递给明月:“此方足量三剂,煎法同前。”
明月忙接了过去,正要去抓药,却看见上面药的用量与上次不同,制附子二两,生黄芪半斤,不免有些为难之色。
棠梨道:“怎么,是药不够了吗?”
明月:“旁的药都有,唯有这附子黄芪,观内已经不多了,凑不上这方子的用量,可否减些用量?”
棠梨摇头:“若减了用量,此方便无用了。”
明月:“那我去山下的药房去抓。”说着就要走,棠梨急忙喊住他:“天都黑了,便你这会儿下山只怕药铺子也都关门了,先生的病不过是虚弱过甚而致晕厥,并非急症,明日一早再去也不迟。”
明月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天一黑买卖家便都关了门,哪还能抓药,只能点头应了,打算明儿一早顶着门。打算好了便把药方子揣进了怀里。
转天天刚一亮,明月就下山了,先去了竹山县县城里的药房,竹山县不大,人口也不少,整个县城颇为萧条,买卖家就更少了,药铺子只有一家。
虽开了门却说没这么多生芪,让明月给支到了岳州的庆福堂,明月没辙只得往岳州去了,到了庆福堂一问,别说半斤生黄芪就是一百斤也有。
明月松了口气,把方子递了过去,让伙计抓药,明月心急师傅,等伙计一抓好药给了银钱就跑了,都忘了方子还在人家手里。
第48章 以方识人
余星阑这几日颇郁闷, 他之所以来岳州是想寻到那位老神医的踪迹, 进而求教医道, 哪想齐王殿下都出马了, 却依旧不见老神医的影儿, 至于狗宝说那日见的那个少年进了叶府,虽心下疑惑却并未往旁处想。
因郁闷而心情不佳, 除去给观潮阁给齐王殿下行针,连门儿都不出,而这几次行针之后, 齐王殿下的寒热之症虽未根除却已趋于稳定, 不用日日行针, 故此今儿打算好好研究一下, 齐王殿下的医案。
除了针法,这上面的每一个方子都精妙无比,更要紧的是这种治病的思路与那位老神医一般无二,作为大夫余星阑非常清楚每一位大夫都有属于他自己的特点, 这种特点表现出来便是治病的思路,医术越高明的大夫, 这种特点越明显,这也是爷爷让自己多看医案的目的,医案上最能看出一位大夫的医病思路,进而有所获。
就如齐王殿下这个医案, 寒热相战, 不能用药便不可医, 因药又寒热之性,入体之后不仅不能医病反而会加重病情,自己思想良久都是无解,但这样棘手的症候到了老神医手里却有了法子,用冰水泡浴行热药,用热汤之时行凉药,配合精妙的针法游走十二经脉以助药性,加之齐王殿下的内家功法,使的体内寒热平衡,虽无法根治,却不会因寒热相战而至发狂,对齐王殿下来说已是非常侥幸了,若非这位医道到手,那么大梁尊贵睿智的皇叔,战场上赫赫威名的大将军王,末了只会落一个发狂疯癫的下场。
余星阑一边翻看医案,一边儿暗暗唏嘘,见狗宝喜滋滋的进来,不禁道:“赶是一大早捡了金元宝不成,怎么乐成这般。”
狗宝:“奴才是没这样的造化,不过咱们庆福堂今儿一大早却是个开门红。”
余星阑微有些疑惑:“什么开门红?”药铺子不比别的买卖家,卖的是药,说开门红实有些奇怪。
狗宝便道:“刚顶门就来了个抓药的,少爷猜那药方子上写的啥?”
余星阑:“这如何能猜到?”
狗宝:“那方子上只生黄芪就是半斤,还有制附子二两,我的天老爷,奴才跟在少爷身边这么些年,少爷开的药方子,奴才都见过,从没哪一个方子用这么些生黄芪制附子的,便是老太爷也没用过啊,这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庸医,估摸就认准黄芪附子贵呢,才开了这么多。”
余星阑微微皱眉:“既知这药方子不妥当,怎么还抓给他,万一有什么闪失,咱们庆福堂担了干系也还罢了,那病患的却不是玩笑的。”
狗宝道:“掌柜的也是怕出事儿,特意去问了今儿坐诊的老大夫,说虽他不敢这般用,但古书上曾见过这样的医案,用大量的生黄芪制附子,来治中气大虚,近乎绝命之人,能起死回生呢。”
余星阑忽想起,自己也曾看过这样的医案,只是敢如此用药的大夫自古而今也没有几个,故此医案也极少,而当今天下便是自己的祖父,也从不曾用过这么大的剂量,自己记得祖父用生黄最多的一次是二两,还踌躇了许久。
那么敢开出半斤用量的,不是庸医必是医道高手,而如今岳州真正称得上医道高手的除了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神医,不做第二人想。
想到此,余星阑蹭的站起来就往外走,到了前头便寻掌柜便道:“刚那方子可记下了?”
掌柜怔了一下,他们这位少东家,少年老成自来是个稳重性子,可从未见他如此急躁过,至于方子,庆福堂刚开门,也只有刚才那个小道士顶门抓了药,莫非少东家说的是那个小道士的方子。
来庆福堂抓药的有马大哈忘了拿走药方子的,便压在柜台下,等顾客来找的时候,还给本主 ,既少东家想知道,掌柜便从柜下拿出了那个方子:“刚抓药的是个小道士,神色慌急,想是着急,倒把方子忘下了,少东家说的可是这个?”说着递了过去。
余星阑急忙接过一看,不禁大喜忙道:“那抓药的小道士呢?”
掌柜的心说少东家今儿是怎么了,却忙道:“小道士着急,抓了药就跑了。”
旁边打杂洒扫的小伙计这会儿忽然开口道:“刚那个小道士我认得,是竹山县老君观里的,好像叫清风,那个老君观里的老道是个神医,最是慈悲,举凡有乡民寻过去,都会看诊还白送药,故此竹山县的人若得了病都会去老君观,去年我娘病的时候,我还跟着去过一次呢。”
掌柜的道:“这么一提,我倒想起来了,听人说过竹山县那老君观里是有一位大贤,号劲节先生,虽是出家人却精通医术,常为老百姓诊病舍药。”
余星阑颇为兴奋,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位劲节先生就是自己从安州找到岳州的老神医,自己到处找了半天,却不知原来这真佛近在眼前。
余星阑忙吩咐:“狗宝,备礼,咱们去竹山县拜访这位老前辈。”
而老前辈棠梨这会儿正在煎药,不是信不过清风明月,是这药剂量太大,想来清风明月没煎过这样的,便自己亲自来煎,反正她也没什么事儿,与其闲待着还不如找点儿事儿做。
煎好了,看着劲节先生服下才放心。
劲节先生吃下药便睡了过去,他这病本就是因中气大虚而得,吃了第一剂药刚见了好转,却又给人诊病以至劳累过度晕厥,故此这次再用上回的药便不成了,需大量生芪才行。
见劲节先生沉沉睡去,棠梨正要去后头的竹林子里逛逛,想着挖几颗鲜嫩的竹笋,让梅婆婆送回叶府,老夫人最喜吃油焖鲜笋,见了必然欢喜,说不得能多吃一碗饭呢。
在棠梨精心的药膳调理下,老夫人的身子比之前康健了许多,脾胃之气已复,多吃些也无妨。
只是棠梨刚出了院,还未来得及往后山走呢,明月便急匆匆的跑了来,见了棠梨便道:“小叶大夫,外头来了位贵客,说特意来拜访师傅的,可是师傅这会儿睡着呢?
贵客?棠梨头一个想到的便是那位齐王殿下,毕竟前儿韩松亲眼看见自己救助阿根叔了,而韩松本就是齐王的护卫,他看见没道理不禀报他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