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又气又难过。
好在这时,祝宜宁也缓步走了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便俯身亲自去转铜条上的几个环形圈,而后按下右侧的梅花雕。
“嗒”的一声,铜锁居然自动弹开了。
周围的丫鬟婆子连带着宜臻都忍不住惊呼一声。
宜臻眨了眨眼睛,指着那个弹开的铜锁,仰头问嫡姐:“大姐姐,这上头是不是就是我的姓名?”
丫鬟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讶异道:“咦,还真是呢。”
刚才瞧着没头没尾的几圈字,此刻转动着解开了,才发现最后躺在锁面上方的居然正正好是“祝宜臻”三个字。
倒虽说机关不见得多高明,但这份心思设计,倒叫人不得不感叹一句精巧。
便是连祝宜宁,也忍不住颔首道:“江南这些小玩意儿,做的倒是新鲜。”
于是宜臻想了一会儿,忽而觉得很快活。
她长到三岁,有好大一个库房,却也没有一个箱子像眼前这个一样,得用自己的姓名才能打开。
大姐姐也没有,亭钰也没有,独她一份儿呢。
“那我们可得快把这个藏严实了。”
奶娃娃扭过头,鼓着脸,十分严肃,“要是再让五姐姐见着了,她还要抢,又要被她砸坏了。”
橘堇忍俊不禁:“姑娘您可放了心,五姑娘被老太太罚了抄论语,一时半会儿怕是出不来院子,您只管顽着,咱们不瞧她。”
说话间,她一边就打开了地上的大木箱子。
合页转动,箱盖与箱身发出缓慢的“吱呀”一声,里头的物件儿便彻底展露在日头底下。
率先入目的是个巨大的赭石色布熊娃娃,也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的皮毛缝制的,内里又塞了什么芯,摸上去又茸又软,舒服的紧。
从箱子里把它抱出来后,尺寸更是大的唬人,橘堇眼瞧着,都足够让自家姑娘躺在熊娃娃的肚皮上睡觉了。
宜臻瞧见这个大的吓人的娃娃之后,也愣在那里,老半天才瞪着眼睛拍掌笑:“果真和我一般高呢,珩哥儿没骗人。”
听到这一声“珩哥儿”,祝宜宁忍不住蹙了蹙眉。
但看着小姑娘还处在兴奋之中,又那么小小一团,天真懵懂一派稚气,她叹口气,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除了娃娃,箱子里还摆了两个中等尺寸的木盒。
这两个木盒就是没再安机关了,打开后,只见一个盒子里装满了形状各异的小木头,许是怕人看不懂,旁边特地附了几张图纸,细画了这些小木头要如何才能搭出亭台楼阁,车船桥廊。
设计之精巧,构思之新奇,简直让人咋舌。
另一个盒子里,装着的则是一座用木材雕刻而成的小宅子。
这倒不出彩,毕竟木雕处处都有,二太太屋内的多宝阁上便有好些。
和那些名家木雕比起来,这座宅子的雕工和用料都只能称是朴素。
出彩的是,小宅子内里,居然塞着许多涂色艳丽的陶土娃娃。
有在书桌前看书的,有在院子里栽花的,有洒扫的,有裁布的,姿态各异,构成好一幅俗世烟火宅院图。
虽然这些娃娃,没有一个的做工比得上宜臻被摔碎的那个瓷娃娃。
但七七八八攒在一起,摆在四面通透的小型木雕院落中,就显得尤其稀罕,尤其精致。
别说是抬着箱子过来的粗使婆子们,就连见多了市面的小鼓和橘堇,都被这新奇的一大箱子“玩具”给震慑的怔了好一会儿。
隔了半晌,宜臻都快把娃娃从箱子里全揽出来了,丫鬟们才感叹道:“没想到江南有这么多别致的物件儿,怪不得舅老爷流连忘返,说那是个神仙地儿呢。”
祝宜宁没应声,望着小妹妹欢喜的背影,眸色沉了沉。
她想的是,舅舅在江南任刺史,平日里最爱搜罗些新鲜玩意儿,隔三差五就给宜臻送过来,但至多也不过是样式精美些的瓷娃娃,花样新鲜些的香囊绣品,可从来没见过还有这些奇巧玩意儿的。
卫珩能折腾出这么一箱子礼,怕是也费了不少功夫。
看来,卫家也是知道自己攀上了一座多么粗壮的靠山,挖空了心思要讨好呢。
他不讨好便罢。
一讨好,祝宜宁反倒更看不上眼这桩娃娃亲了。
撇开家世背景这些不谈,真真要是有些风骨和傲气的人家,见着亲家势大,更该把精力放在子孙的念书教养上,到时候借着祝家的势,在科举上开出几亩地,未尝不是一道锦绣良梯。
却偏偏轻重不分,花心思做这些谄媚讨好之事,实在是落了下乘。
“上次蒲家的辰哥儿过来,送了宜臻一副白玉笔架,这次卫家的来,却拿来这么一箱子玩意儿。”
祝宜宁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怪道人家要说家学渊源。”
蒲家辰哥儿是国子监祭酒蒲老太爷的嫡次孙,也是自小和府上五姑娘订了娃娃亲的亲表兄。
而至于为什么订下这桩娃娃亲,还得追溯回四年前的那场大事。
四年年,祝老太爷受到调任回京,却在回京的途中,不幸落到一窝凶匪手里。
最后能在凶匪手中死里逃生,平平安安地回到府中,全靠了一位过路人的舍命相救,临终之际,对方什么要求也没提,只含泪把自己的嫡长孙托付给了老太爷。
这位过路人,就是卫珩的亲祖父,时任独峰书院的夫子,不惑之年,便丧命与山匪之手。
祝老太爷受了这大恩,思来想去,觉得非一桩儿女亲事不能够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