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父真是气的只恨自己没生过这个儿子。
卫母也难得回了趟娘家,去劝解自己那自小便执拗的弟弟。
在这满耳朵的反对和劝阻中,只有卫珩这个三岁小娃娃,偷偷跟嵇小舅表示了支持。
他觉着现在世道混乱,天灾不断,流民一波又一波的,北边鞑子又大举侵境,保不齐什么时候宣朝就没了,而此刻海禁政令还未出现,海上贸易仍然自由的很,朝廷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不趁着这时攒些保命的本钱,更待何时?
他还拿出自己这几年攒的金银裸子、玉佩、祖父祖母私下里塞给他的私房,偷出了外祖母交给卫母的,说是要留给外孙做媳妇本的地契和铺面,通通送给卫小舅做“本钱”。
对于平常的孩童来说,此举可谓是惊世骇俗。
但孟氏一族本就有更惊世骇俗的神童先例在,嵇翰翮和卫夫人便都要比旁人伶俐许多得,卫珩更是自小便展现出了些许“早慧”来,是以嵇小舅半点不觉得异常,反而感动的热泪盈眶,发誓定要去南洋闯出个名头来,才不辜负小外甥这一盲目信任。
嵇小舅就这样揣着卫珩交给他的本钱,连行李也没多收拾,破釜沉舟地随人下南洋去了。
徒留卫珩一人被母亲打的屁股开花,在床上躺了大半月还不见好。
不过这样惨烈的代价,换来的成果也是难得的丰厚。
嵇小舅凭借着自己天生的聪慧机灵和领导天赋,出海来回不过两载,便拥有了一艘自己的商船,盛着满船的丝绸瓷器茶叶等出海,又载着整艘金银珠宝,香料药品回来,赚的盆满钵满。
而对于几乎提供了所有原始本金的卫珩,他给的分红也给的无比大方,甚至在卫珩的要求下,不经过长姐,直接送到外甥的手里。
每每来祝府拜访,便塞给卫珩一个木匣子。
卫夫人以为木匣子里装的不过是金条银两,虽也觉得有些丰厚,但到底未曾开口阻止或私拿。
倘若她要是知道那些匣子里装的是厚厚一叠的银票,怕是连一刻也坐不下去了。
当然,倘若卫成肃知道自家长子手里藏着的是这么多银票,只怕也顾不得嫡妻娘家的施压,立刻便要接过手来充入公账。
除了银钱之外,卫珩手里还藏着不少从嵇小舅那儿随口顺过来的植物种子、异族玩具,药材皮毛等等。
他对嵇小舅说的便是:“舅舅你若是空闲,给我带些平日里没瞧过的东西,什么都行,只要是大宣没有的就好,我不能随你远行,便带回来让我见见世面。”
嵇小舅自然没有不应的。
虽然这些东西目前还没有派上什么用场,但日后总会有用的。
卫珩没想着要当个大发明家将宣朝的科技水平往前提几百年,但他总不能真的如同古人一样活。
倘若真的要在这个朝代过一辈子,物质条件的改善是必须的。
不管是吃食口味也好,日常出行也好,他都受不了颠簸的要命的马车和要么过于精细要么粗糙不保暖的衣料。
他之所以在京城的街面上四处晃荡,也并不真是为了逛街满足兴致的。
而是想大概探询一下这朝代科技生活水平,免得辛苦大半载,却做了无用功。
不管其他地方如何天灾人祸,民不聊生,京城始终是那副繁华盛景,一如大宣朝最鼎盛的时候,蒙蔽着这些纸醉金迷的达官贵人。
还有这些懵懂天真,只晓得吃食玩具的奶娃娃。
卫珩的眼光朝桌边吃的认真的小团子瞅去。
过了这么久,祝宜臻还埋头在一点点啃着她的那块五福饼,咀嚼的速度慢的就像一只胃口不好的幼弱猫崽,
完全看不出那日被割伤了手却依然生龙活虎的样子。
卫珩私心里觉得,这么一大桌的糕点,哪怕给她一个整月,她也吃不完全。
正好这时,屋外院落响起了些许动静。
先是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而后是匆匆的杂乱步履声。
不过片刻,屋门就被叩响,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嗓音低沉,带着满满的焦急和不安,不似年轻丫鬟,倒有些像是个中年婆子:“姑娘,你可在里头?”
隔了片刻:“夕夕?”
听到奶娘声音的那一刻,祝宜臻就知道不好了。
往日她再怎么贪玩,溜的再远,也只是橘堇来拎着她回去,奶娘只会在屋内训她。
而这回,却是奶娘亲自来寻了。
亭钰每次被他的奶嬷嬷寻回去的时候,就要罚跪和抄大字。
她不想罚跪。
罚跪可难受了,难受的想起来都要怕死了。
她捧着手里的半块饼子,嘴边还有渣子,视线直接就瞅向了旁边的卫珩,神情无助又难过,大眼眸里已经含了一包泪。
“怎么办呢珩哥儿。”
她期盼地问,“你可以不可以把我藏起来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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