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失忆了。”银九呵出的气,凉丝丝的扑在她的领口,她不自在的躲了躲,手臂撑着桌面,不让自己倒下去。她扫到他的嘴唇,竟是奇异的嫣红,像是抹了胭脂一样。
她笑得天真,语气轻快的地说:“九爷,这银公馆里的人谁……不喜欢您啊,都喜欢的,楼先生不也……”
“我在问你。”
杜泉快速扫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毫无暧昧之色,嘴角绷成一条直线,果真是生气了。“喜欢”这两个字,难道冒犯了他?
可是,之前相安无事,怎么拖到今天发难?
见银九依旧阴沉地盯着不放,杜泉索性跪下,环手抱住他的腿,无比诚恳道:“我被九爷救了多次,发自……肺腑的感激,那日口不择言,实在是被吓坏了!其实,我是尊敬您,敬仰您,就和……楼先生、老管家那样,真的,我不是针对您的……”
“是么?”
“我真不是……有意冒犯,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知道……错了。”她紧张地抱着银九的腿,既担心被一脚踢飞出去,又怕被一掌拍死,闭着眼大声的回答。
银九垂眼看着他,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瞳仁,他沉默了许久,缓缓松开她的手,靠坐在椅子上,淡声道:“韦清玄来过。”
“是”杜泉松了口气,连忙又说:“他没进来,只留了东西,为我庆祝生辰。”
银九没再追问,淡声道:“那把短刀名为纵横,是我年少时所得,拿去防身吧。”
杜泉这才知道刀是银九所赠,顿时心里很是感激,方才升起的尴尬也不见了,磕头谢道:“九爷大恩大德我……”
“进来吧。”
杜泉闭了嘴,回身看向门口,就见陆吾立在哪儿,黑漆漆一团与夜色相得益彰,她站起来拍了拍膝盖,转身走了出去。
越过陆吾时,他忽然递来一个油纸包,依旧温和道:“小店点心,请姑娘品尝。”
杜泉躬身接过,他便进了屋。“砰砰”门窗齐齐关严,将她挡在外头。
牡丹说明日会地覆天翻,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她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和银九说一声,也让他有些准备。
可又觉得自己在杞人忧天,银九难道不会戒备牡丹么,他或许早有准备呢,自己去说的话,可能又要落个多管闲事的名头。
于是深吸了口气转身离开,路上铺了落叶,走在上面,会有“咔嚓咔嚓”的声音。
“呼”一阵妖风沿着地面旋转经过她身侧卷到牡丹那院子,她顺着风的方向看了一眼,牡丹院里黑漆漆没有一丝光亮。就好像牡丹那双眼……无底洞似的,装满了秘密。
满天星斗,层层叠叠,像一张大网悬在头顶,月色明亮,周围却好似染了红晕,她用手背揉了揉眼,又伸开双臂胡乱的挥舞了几下,试图撑开一个口子透透气。
“大晚上,你发什么神经!”一个阴沉沉声音从背后传来。
狗刨似的动作猛地停下,杜泉缩回手脚看向陈璜,就见他手上拎着一个袋子,里头散出血腥气,她捂着鼻子退后,说:“你又……杀人了!”
“放屁,什么叫又杀人!老子何时杀人了!”
杜泉放下手指,指着那袋子,“那是什么?”
陈璜捏着袋子瞥了她一眼,不客气道:“用你管吗?赶紧回去睡你的觉,成天多管闲事!”
“谁愿意管你……真是的。”她嘟囔了一句,见这个混账玩意儿攥紧手上的刀似乎要发怒,便拍了拍身上的灰转身回了屋。
这一夜,她又失眠了,只在后半夜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天就已经亮了。才刚收拾妥当,门上就传来敲门声。她迟疑片刻,出去打开门,果然又是牡丹。
“阴魂不散!”她正要关门,牡丹上前一步抬手撑住门板,差点贴到她身上,杜泉被吓了一跳捂住胸口连忙后退。
牡丹勾唇轻笑,说:“怎么,看你这神情,很不想见到我。”
这还用说嘛?心里没数?
杜泉咬牙站在门边,脚还卡着门,淡声道:“什么事?”
牡丹今日打扮得素净,穿着一身银白色碎花洋裙,打着白伞立在门外。轻笑着指了指大门外说:“韦大少来了,你不去迎接?他可是你的大恩人呢,当初若不是他,你可就被当做妖物烧死了。”
杜泉皱起眉头,神色不善地看着牡丹,说:“看来,你对我的事……还真是清楚。你这本事不去做间/谍真可……惜了,军队里若是多了你,咱们早把洋人赶走了,窝在这里,还真是……屈才。”
她现在嘴皮子已经越来越利索了,虽然说话时偶尔磕巴两句,但她说得慢也说得清楚,牡丹拨了拨额前头发,嘟唇道:“谬赞了,我不过是零星得到一些消息,便自己猜了猜。”她两只手指比了很短一截,俏皮地回了一句。
杜泉:“所以呢?又打算要挟我?”
这么费心思,杜泉都要佩服她了。
牡丹翘着手指摆了摆,柔声道:“怎么能叫要挟,同住一个屋檐下,彼此照应一二不是挺好么?咱们都是银公馆内的外来客,是被束缚在此的可怜人,如今银九对你另眼相看,只要你曲意承欢,何愁不能挣个自由身。男人嘛,动了情,心就软了,就舍不得杀你。”
杜泉眯眼看向她身后的树林,林间有鸟儿跳跃,不知在叽叽喳喳说些什么,她收回视线看向牡丹,懒懒道:“银九的主意,我可不敢打。”
牡丹倾身向前,捏着她的下巴说道:“既如此,杜丫头,不想给自己找一条后路?你难道真要等在这里给那死鬼做魂器?韦大少也爷人品样貌俱佳,和你又有情分,你日后做不了正房,做个姨太太后半辈子也是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你阿婆也能跟着享福呢。”
她说话时自带着一种倨傲的腔调,杜泉以前觉得她这样风韵天成还挺羡慕,可现在再看,只觉得装腔作势,虚伪至极。
这种恶心的怂恿,她真是觉得厌烦。
索性不客气地说道:“韦少爷生在云端,我和他天差地别,所以,我只是倾慕尊敬,可从未有过什么想法。倒是你,长得这般国色天香,怎么不去楼月生那里示好。他比银九风流多了,身边不知多少女人,与其怂恿我,你自己去多好。”
“他可不行。”
“怎么个不行?因为你喜欢他?”
“话不乱说。”那美艳的脸变了变,总算不再那么坚不可催。
杜泉笑了笑,指着楼月生的那个院子说:“不是么?那你为何学着他抽烟,为何住他宅子后头,即便那里破败不堪,你也不换一处。为何只要他在,你就穿素色裙子。为何偷拿他送我的发卡,还要偷听我和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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