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今朝取来弯弓,冷白的指尖拉开淌着雨水的弓弦,语意淡淡:“你不爱听,便砍耳。”
言讫,箭羽飞出,径直且迅速的射向孙震康。
“你!”
孙震康大惊,没想到他会说动手就动手!忙闪身避开,尖锐的箭头擦着他鼻梁刮过,留下一条血痕!
大战一触即发,黑甲军纷纷瞄准敌方,拉弓射箭。
“你们……你们都反了?!今朝是逆贼!你们帮他就是逆贼同党!”孙震康节节后退,诧异于黑甲军居然没一人投诚!
黑甲军不以为然,“嗤,我们身为今将军属下,有眼有耳,他为人如何我们不比你清楚?!”
“有家室的不必跟我。”今朝剑眉微蹙。
“早年旱灾,朝廷贪官拯救不及时,属下的妻女已然命丧黄泉……属下没有妻儿!”
“属下也没有!”
“都没……”
今朝双眸犹如寒冰,倏地往最后讲话的一士兵飞去,“撒谎掌嘴。”
“属下的确家有老母……”那人不得不改口,“但早年险些惨死海边蛮夷刀下,是将军及时带兵赶到,拯救了她,拯救了那一片领域……属下愿誓死效忠将军!相信家母也会满意属下的选择!”
“属下也是……不知晓将军是否记得,五年前,你曾在战后的一个角落给了一位孩童一袋银钱。属下就是那小孩,那袋银钱救了孤苦无依的我,此也是属下从军的理由!属下愿誓死追随今将军!”
黑甲军异口同声的呐喊:“属下愿誓死追随今将军!”
“吾等相信将军!”
今朝怔住,疾雨仿若一条线,从眼尾顺着他深邃的侧脸滑落。
人性当真奇特。
你忤逆前辈做出的,近乎交付一半权利都未必能如愿换来对方的善意;你从未放于心上的小事,却遭人时刻铭记感激。
“你们……你们……”
孙震康盯着这堪称挑衅的一幕,勃然大怒,“好!给我杀!”
箭矢漫天,厮杀声阵阵。
秦九酝震惊胆怯的收回眼光,总算明白了,今朝先前为什么要问她朝阳国存续了多少年。
原来……背地里算计他的‘真凶’是朝阳皇帝!
多么可笑,朝阳皇帝居然会认为孙震康能取代今朝?这个连在史书上都不配留有姓名的人——难怪朝阳亡国!!
战局持续良久,直至大雨停歇也未分出胜负。
尽管黑甲军所向披靡,可他们被困古城,地理位置非常不妙,何况他们要保护百姓,之前又同空门教战了一夜,早已精疲力竭。
孙震康那支军队故意消耗他们,一边佯装正面进攻,一边派人在城里偷偷放火,等众人发现,火舌已经席卷古城,浓烟冲天而起,炙烤着无辜的民众。
今朝当机立断,决意从北城门杀出,命将士们速速集合百姓,能救一人是一人。
秦九酝身侧的父亲抱着儿子想冲出火海,奈何为时已晚。
头顶的悬梁砸下,正中他们……父亲绝望尖叫,然而此类声音现今比比皆是,谁能听到呢?谁又有空来救呢?
火烧的疼痛令男孩从甜甜的梦乡内苏醒,但没等他睁开眼,崩溃的父亲竟操起一旁的短刀,扬起挥下!直取男孩性命!
“没事了……”父亲浴着烈焰,牢牢拥抱着儿子,轻声哄道:“就那么一下,不疼了,不疼了……”
他为了不让孩童痛苦,竟如此干脆地要了自己孩子的命!
末了,父亲颤抖着手,刀锋一转,自刎而死。
秦九酝难以置信地捂着双唇。
充斥着恐惧的嘶吼、哀嚎共孙震康残酷猖狂的大笑,久久回荡。
黑甲军压根来不及救所有人。
纵使已然被黑甲军救出火海的百姓,又有多少人倒在离城的路上?死在孙震康军队的漫天箭矢之下?
战争,是死神的盛宴。
死神甚至不用挥动他们的镰刀,人类就已争着抢着替他们动手。
刀光剑影间,负责断后的林珩右腿不慎受伤,他咬牙坚持,状若无碍的让人赶紧撤离,心底却依稀感觉到,自己今日恐怕是走不掉了。
林珩且战且退,拼尽全力地拦截孙震康,可一处负伤很容易就连累速度、行动,慢慢的,他伤势越来越重,不受控制的变得迟缓。
“呦,林珩,你作为今朝的走狗,平日不是很威风的吗?怎么现在这么狼狈啊?哈哈哈!”
孙震康坐在骏马之上,居高临下地乜着一身血污的林珩,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他初入军营时——
恣意潇洒的少年郎穿着黑甲,笑颜灿烂,几乎是炫技般地朝刚步进军营的他们耍着长剑,刺眼的阳光照得人眼睛发花,但他们的双目无论如何也无法自林珩身上撕开。
彼时孙震康悄悄遐想过,自己何时才能像林珩一样?
他不贪,不求成为下一位今将军,可下一位林珩总行吧?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