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目的,他从不在乎那些无意间伤害的无辜人。
世间万万人,在他眼中都是蝼蚁!
可是,伤了她啊。
“沈茴,你一定是来向咱家讨债的。”裴徊光云淡风轻地说着。
他又说:“走罢。”
沈茴点点头,与他已经离开。
可是她刚转身,就看见了萧牧。沈府西门外,是一处僻静的小巷,平时几乎不会走人。而此时,萧牧站在远处,这望着这边,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沈茴怔了怔,双眸中瞬间闪过慌乱,脚步也僵下来,再迈不开步子。
萧牧回过神来。
他应该避开的,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他看着沈茴拥着裴徊光,在裴徊光怀里抬着脸望着裴徊光说话的样子,他整个人恍恍惚惚,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了。直到裴徊光和沈茴转过身来看见了他。
萧牧长长地舒了口气,缓步朝沈茴走过去。他的目光实在凝在沈茴的脸上,好似拼命地想要从她脸上找到他想看见的情绪。
越来越近了。
萧牧终于走到了沈茴面前,他停下来,有些艰难地扯起一侧嘴角笑了笑。他晃了晃手中的糕点,说:“祖母喜欢吃绿豆糕,我知道有一家铺子的绿豆糕味道好。抄近路去给老太太买一些……”
他轻声说着杂七杂八的东西。说到后来,他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沈茴早已从慌乱中缓过来,在萧牧一步步朝她走近时,她心里已经想得十分明白了。就算是为了保住表哥的性命,她也必须将事情做得更果断些。
她主动去拉裴徊光的手,又向裴徊光挪过去一些,几乎贴着他的手臂。她望着萧牧,认真地说:“表哥,既然你看见了,自是没法再瞒你。还请表哥帮我瞒着,不要让老人们知晓。我这样的身份与徊光在一起,他们会担心的。”
萧牧忽然笑了,他眼眶中盈着一点泪。
“蔻蔻,你以为我会信什么两情相悦?表哥只会心疼你的无奈。”萧牧声音低下去,他努力克制着让自己的声音不发颤,亦努力撑着不让盈于框的泪当众落下来。
沈茴偷偷看了一眼裴徊光,他神色淡淡,没有什么情绪,好似置身事外,对沈茴与萧牧的对话不感兴趣一般。
“不是表哥想的那样。”沈茴蹙眉。
“不然呢?”萧牧笑了,“你要让表哥相信你是真心甘情愿和一个阉人在一起?好,就算你真的会喜欢上一个阉人,也绝对不可能是这样一个无恶不作双手沾满鲜血的人!”
萧牧用手指着裴徊光,眼睛却始终盯着沈茴的眼睛。他一字一顿十分肯定:“因为你心里对这世间的恶是不可能接受的!”
裴徊光终于看过来。
当他将目光落在萧牧的身上时,沈茴整颗心都揪起来了!一瞬间,她想起那些刺杀裴徊光的人,她从心里开始惧怕,惧怕表哥下一刻就要七窍流血而死!
而裴徊光只是淡淡说了句:“把指着咱家的手放下去。”
然后,他略弯腰,凑到沈茴面前,眼里带着几分随意的笑,他说:“咱家现在把他阉了或者杀了,娘娘会不会气得想杀了咱家?”
沈茴没有回答,而是使劲儿拽着他的手,红着眼睛望着他轻轻摇头:“不要……”
“好。”裴徊光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她的兜帽,“咱家听娘娘的。”
沈茴疑惑地瞧着他。每当她以为自己已经摸透了他的喜怒,她又会发现自己也不能完全看透。
“那现在回宫好不好?”裴徊光又慢悠悠地问。
“好。”沈茴使劲儿点了点头。
裴徊光笑笑,他直起身,牵了沈茴的手,经过萧牧,也没理会他,继续往前走。
萧牧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听着沈茴和裴徊光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乃至再也听不到了。他紧绷的身体好像在一瞬间松散无力,那包被他攥坏的绿豆糕落在了地上。
其实,他今日的确是为了拜见祖母。可到了沈家之后,听说沈茴偷偷回来了。所以他才跑出去,抄近路买了绿豆糕。这碎了脏了的绿豆糕,原本是给沈茴买的啊……
·
沈茴跟着裴徊光走在暗道中,铺满前路的夜明珠散发着温柔的浅蓝色光影。
沈茴忽然停下来。她慢慢蹲下来,抱着膝,蜷成一小团。
裴徊光低头望了她一会儿,说:“娘娘别费心思想着怎么哄咱家了。咱家没生气。”
——都是真话,有什么可气的。
沈茴不太相信地抬起眼睛望着他。
夜明珠温柔的光影浮在她雪色的脸颊。一抹浮动的光影荡在她的眸子上,让她干干净净的眸子看上去像蒙了一层不真实的仙雾,不真实。
她吸了吸鼻子,没有掉眼泪呢,低浅的声音里却带着点小小的哽咽。她仰着头望着裴徊光,说道:“我怕你不高兴。又担心你要杀了表哥。我不知道是要先哄你欢心,还是先求你不要杀人……”
她朝一侧软软跌坐着,沮丧又无措。
“刚刚在沈家时,娘娘似乎对咱家的哄法不太满意。那咱家换个哄法哄娘娘。”裴徊光在沈茴面前蹲下来,指腹轻轻捻着她被自己咬红的唇,缓缓说道:“咱家许娘娘一个诺。不会杀娘娘身边任何一个人,五服内的亲人、下人,哪怕是娘娘家里养的鸡鸭猪牛。”
他笑笑,似真似假地说:“就算是娘娘家里养的狗冲上来咬,咱家也不回手。行吗?”
“不行。”沈茴摇头,“自保还是很重要的。”
从沈家,到马车,再到这里,沈茴憋了那样久的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落在夜明珠铺着的地面。
沈茴大颗大颗眼泪掉落,哭起时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不连贯起来:“你、你要是被狗咬了,很可能得狂犬病。得、得了狂犬病再传染给我怎么办。我……我不要得狂犬病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