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戈说过,你的‘海域’是一个城镇,最大的地方是你生活过的福利院。”沈春澜问,“它是什么样子的?”
饶星海仍旧呆望天花板,但他的神情渐渐变了,是混杂着柔和与一丝难堪的复杂情绪。
福利院坐落在一条不大的街道上,街道能并行四辆车,出门右拐100米就是红绿灯和人行横道。他有很多位“妈妈”和“阿姨”,但他最亲近饶院长。四五岁时有一次,他偷溜出门,想穿过马路到对面小铺子买零食,结果差点被车撞倒。饶院长破天荒地骂了他一顿,因为他手里当时还牵着院里两个两岁的小孩子。三个小孩此起彼伏地哭,饶星海从此再也没偷溜过。
院门口一左一右是两棵大榕树,气根茂密绵长,土里的根系尤为发达粗壮,把街道上的砖块都顶了起来,地面凹凸不平。左边那棵是福利院建立的时候种的,将近五十年,右边那棵是饶星海进院的时候种的,现在才19年。
因为原来的那棵,在台风天里被吹倒了。
沈春澜原本不知道饶星海是否了解自己是怎么去到福利院的,但显然,饶星海很清楚——在讲到台风天吹倒的大榕树时,他立刻转了话题,聊起福利院里的几只流浪猫。
“你为什么偷溜出去还带着俩孩子?”沈春澜开始用问题参与他的回忆,“大冒险?”
“他们叫我哥哥。”饶星海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那时候已经知道自己和别的小孩不一样,同龄的,或者更大的孩子都开始不跟我玩。那两个小娃娃刚进院没多久,爸妈都没了,家里亲戚也不要,分到我在的三月班……”
“三月班?”
“孤儿院里的分班制度,比较简单粗暴,一共十二个班,前五个班都是十岁以下的小孩子……”饶星海跟沈春澜解释。
他带着俩娃娃偷溜出去,是因为想给整日哭个不停,但又亲近他的弟弟和妹妹买饼干吃。
沈春澜忍不住想象那时候的情景。四五岁的饶星海,应该是个挺可爱的小朋友,虎头虎脑,伶俐倔强。他帮着阿姨和老师管理三月班,是班上所有小孩子的哥哥。
“不谈谈门口的榕树吗?”沈春澜问。
饶星海一愣:“为什么谈它?”
沈春澜:“你很在意榕树。”
饶星海:“我没有。”
沈春澜:“很少有人在描述一个地方的时候会强调某两棵树的年龄。但你强调了,还记得非常清楚。饶星海,你很在意榕树,而且知道榕树下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饶星海盯着沈春澜,停顿了很久才开口:“……你也知道。”
沈春澜点头:“你的‘海域’检测报告后面,有一封描述情况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