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同去否?”顾韫章朝苏细的方向“看”过来询问她。
苏细记得,顾韫章上次问她“同去否”,就牵扯出了私茶一案。现在她又听到这三个字,苏细立时表示不想去,甚至找出了一个借口,“我听说近几日新出了许多纱堆得宫花簪子,我正要去市里瞧呢,与你们不同路。”
就这样,顾韫章和顾颜卿一道去接人,苏细一人去看宫花簪子。
集市正是热闹的时候,苏细的马车挤在人堆里,行得极慢,她也乐得悠闲,正路过一间簪花铺子,苏细让养娘去替她买套宫花簪子交差。
养娘去了没多久,突听前头传来一阵惊惶的嘈杂之声。
“有人纵马!”
居然有人在集市里纵马。
苏细透过马车帘子,只看到一抹鲜亮的红,像划破阴霾天色的火焰,朝她的方向直冲过来。
马车略大,周围人又太多,根本就兜转不及。外头的马车夫已经被惊吓跑了,而原本人挤人,人挨人的长街也骤然一空。
厚实的马车帘子猛地被一阵风破开,马车厢跟着一晃,苏细纤瘦的身子跌撞着坐下来。
一柄红缨枪直插到她身后的马车壁上,距离她的头顶只有半寸。
一名少年踏马而入,鲜衣怒马,风姿艳艳。眉梢眼角,皆是桀骜不驯与天生的恣行无忌,只一眼,苏细就知道这是一个极其骄傲且强横的少年郎。
少年郎蹲在苏细面前,身后是被红缨枪贯穿后挂到马车顶上的帘子。
阳光太烈,苏细看不清少年的脸,只觉这少年似火似阳般炙热灼烧,也或许只是他那一身红衣太过鲜艳夺目。
“你就是顾韫章娶的小媳妇?”少年郎拔了红缨枪,语调桀骜。
小娘子瞧着也不过刚刚及笄的年岁,甚至比少年还要再小一岁。她睁着那双黑乌乌的眼睛,里头天然蕴着一层水渍,抬眸朝少年看来时,波光潋滟,清晰印出他的脸。
她仰头看他,身段娇软,柔弱无依,苏细不认得这少年。
小娘子敛下眉眼,纤细睫毛缓慢下落,遮住眸中情绪。然后抬手,扯出自己被少年郎踩住的裙角,脸上尚带着一抹未消退的惊惶之色。
“喂,难不成你是个哑巴?”少年伸腿踢了一脚苏细。
苏细垂目,声音轻柔道:“你是蓝随章?”
少年郎双眸一眯,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苏细道:“不是。”
苏细歪头,唤他,“霸道小土匪。”
“不许说土匪这两个字!”少年双眸瞬时狠戾。
苏细立时摊手,“我又不是在说你。”
“你故意的!”锋利的红缨枪直抵苏细咽喉。
苏细咽了咽口水,面对这个小土匪,立即将自己的白帕子绑在了他的红缨枪上。
“你投降了?”小土匪精致秀气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苏细道:“不,我就是告诉你,我是有意的。”
“我杀了你。”蓝随章面色瞬时阴狠,手中红缨枪甩得飒飒作响。
苏细立刻撅着身子往马车厢里头爬,身后的小霸王追进来,却因手中红缨枪过长,而无法施展,反而被这一小小的马车厢困住。
苏细趁机从蓝随章身旁钻出,戴着帷帽跳下马车,然后朝马屁股上就是一脚。
马受惊,往前疾驰,小霸王艰难的拿着红缨枪破马车厢而出,滚在地上,一身狼狈。
苏细牵住蓝随章骑过来的那只马儿,翻身上去,却不想还没骑上一会,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嘹亮的口哨声。
苏细想起来了,这种战马,只会听主人的哨音。
头上戴着的帷帽被风吹散,苏细努力抱住马脖子,发出惊叫声。马儿欢腾的朝蓝随章的方向跑过去,苏细闭眼,正准备跌个断胳膊断腿,马儿却突然停住了。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便见面前站着一个人。
郎君一身素衣,手执盲杖,镇如静松,唤她,“娘子?”
“你怎么知道是我?”苏细一开口,才发现自个儿嗓子都是哑的。那是被吓得。
“听到娘子的声音了。”
所以刚才她那么丢脸的胡乱叫唤他都听见了?小娘子面颊臊红,立刻抬手将帷帽盖好。
只要盖住脸,旁人就不知道她是谁。
苏细轻咳一声,小小声道:“你怎么在这?”
“接人,路过。”
顾韫章话罢,其身后走出一位身穿铠甲的中年男子,正拎着蓝随章要给苏细磕头,“小兔崽子,快给老子磕头,不然老子杀了你!”
蓝随章宁折不弯,使劲挣扎,像只炸毛的猫。
少年倔强地瞪向苏细,然后又看一眼顾韫章。如此唇红齿白的小少年,满身的蓬勃朝气,“你杀了我吧,我不跪!”
蓝冲刃毫不犹豫地扬起了他的大刀。
蓝随章“啪嗒”一下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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