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肆月想着乔御说的晚上六点,这个时间段,顾雪沉肯定没吃晚饭,她又花时间准备了几道新菜,锲而不舍给他送去。
临走前她照样画了个细致的妆,但总觉得昨晚没睡好,眼下有一点点黯淡,于是找出个透明框的大眼镜戴上遮掩。
眼看着时间要来不及,她没空换别的配饰,还按昨天的搭配,急匆匆出门。
来接她的司机早就到了,许肆月上车就问:“顾总回来了吗?”
司机吞吞吐吐:“刚才跟乔助理沟通过,回是回来了,但好像在地下车库被什么人给绊住,还没上楼。”
许肆月奇怪:“谁有本事绊住他?”
司机神秘表示:“好像……是个很红的明星,男的,姓沈。”
许肆月怔了一下,脑袋里顿时“嗡”的一声。
司机在太太变了调的要求下,全力冲向深蓝科技大楼,比正常提前了将近十分钟抵达。
地下车库分三个通道,一个是大魔王专用,一个是深蓝科技办公通道,另一个是访客用,但车库内部是连通的,不管从哪个入口进来,只要想,靠步行总能汇到一处。
许肆月心在喉咙口提着,一路上就没落下来过,给顾雪沉打了几个电话也无人接听,司机把车开到离大魔王区域最近的边缘,许肆月立即推门下车,大步往里面赶,没走多远,就隐隐约约听见声音。
“——顾总,我说了我不是来麻烦你的,我是来找我姐的,”那道懒散的男声极度刺耳,“你们住哪我又不知道,所以只能来你公司蹲蹲点,真不影响你工作。”
“昨晚我受了点小伤,她特紧张地去医院陪我,你应该知情的是吧?”他说得很慢,“她还给我带了饭,我想着总得来当面谢她才行,昨天也是碰巧,还有护士以为她是明星,偷拍了张照片给我,你要看看吗——”
许肆月头要炸了,高跟鞋铿锵有力,直奔声音的来源,她刚想喊出声制止,沈明野不明不白的话就猛然间卡在嗓子里。
她紧几步转过拐角,呼吸忽的一滞,神经暴跳。
顾雪沉穿一身洁净雅致的西装,一只手还平静放在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却已经扼住沈明野的喉咙,仅仅只是指尖一扣,就让沈明野脸色憋红,下一秒他朝旁一甩,沈明野毫无还手之力,“砰”的摔在车门上,剧烈咳嗽。
许肆月愣在原地,但鞋跟声音太响,顾雪沉已经看到她了。
视线相接的一刻,许肆月挺直的脊背一阵战栗,他很静,静得像一潭沉重的死水,底下却翻滚着能摧毁一切的岩浆。
顾雪沉的目光从她脸上往下滑,定格在她颈间。
许肆月本能去摸,她没来得及换款式,还戴着韩桃送她的那条锁骨链。
沈明野坐在地上,靠着车门,他捂着脖子朝许肆月笑出来:“姐姐,你真是好喜欢我送你的这条项链,连着戴两天都没摘,昨晚……是戴它睡的吧?”
许肆月厉声打断:“闭嘴!什么你送的!这是韩桃——”
沈明野唯恐天下不乱地举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一张照片:“你自己看啊,我送给你之前,特意留念拍了张照,是不是你戴的那一条。”
照片上,是沈明野端着盒子的自拍,盒子里的项链,跟她脖颈上的一模一样。
许肆月彻底懂了,怪不得那天收到韩桃的礼物,她莫名觉得盒子形状很眼熟,只是因为沈明野的那个礼物用包装纸包了起来,她没有看到logo才认不出来。
韩桃给嘉宾的礼物是早就准备好的,沈明野想知道并不困难,他专门买了一样的给她,是猜到了她会戴这条,就能毫不费力地扭曲事实,制造有凭有据的误会。
厉害,她真是低估了这个弟弟!
大少爷,演技派,两张面孔,在娱乐圈混了三年多的影帝,能是什么单纯无知的角色!
昨天被顾雪沉摘了代言,又被她拒绝,今天就不肯吃亏地拿这些东西来制造问题。
喜欢她?恐怕四年里他都忘了她是谁,一见到她回来,才想起以前没得到的那些不甘心,来了胜负欲,想兴风作浪证明自己如今的魅力吧!
许肆月轻声冷笑,玩儿她?想让顾雪沉误会,是吧?
她站直身体,扬声:“乔御!”
乔御在僻静的角落疾跑出来:“太太我在这儿。”
“叫保安,有多少叫多少,”她清晰说,“最好再把公司里爱追星的女孩子们都喊来,给他被赶出去的狗样多拍几张照发网上,光丢一个华凌的手机代言算什么,让全网知道他蓄意破坏别人家庭,看看影帝还会不会丢更多东西!”
乔御精神一振,立马打电话,那头司机敏锐,已经要去喊人了。
沈明野听她这话,意识到她竟然是来真的。
这不是他以前认识的许肆月!
沈明野再也维持不住冷静,他脖子一圈血痕像是上吊出来的,要是再被拍到,绝对得不偿失。
他跌撞着站起来,许肆月任何应对他的心思都没有,急促地哑声说:“把他撵出去!马上!”
乔御连着司机,还有一楼紧急跑下来的保安也到了几个,扭扯着沈明野,沈明野仓促挥开,深深凝视了许肆月一眼,戴上帽子遮住脸,挤进自己车里,嗡的踩动油门,冲出车库。
乔御很有眼力见,忙带着人离开清场,去处理后续可能存在的麻烦,专用车位的这一片区域里只剩一片死寂。
许肆月胸口起伏,直直盯着顾雪沉过份苍白的脸。
她不由自主向他走近,哑着嗓子刚想说话,顾雪沉就上前一步,用力攥住她的小臂,把她推进宾利后排。
身体相擦的一瞬间,许肆月看见他眼底的猩红,心头酸疼未及爆炸,就跌到座椅上。
她抬起身,顾雪沉也随之进来,车门在他身后闷重关闭,声音震动心脏。
狭小空间里,只有近在咫尺的两个人,呼吸沉重相抵,纠缠出粘稠凛冽的火星。
许肆月烈烈瞪着他:“顾雪沉,你信他说的?!你看见照片,就觉得我专程去看他照顾他,还戴了他送的项链?!这项链——”
“项链”两个字像是最尖锐的兵器,毫不留情捅着血肉。
他在黑暗里蜷缩着,渴求她一点气息的时候,她在别人的病房里,面对面跟他说话,给他送饭。
明知道肆月没有错,但那一刻能把人凌迟的妒忌,还是让他绝望到溃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