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知鸢接着去看第二具尸体,一边查看一边说:“并不是所有鬼都会吸人的精气,比如水鬼。这种鬼的目的明确,就是找替身。淹死丫鬟就可以脱离水井投胎转世,不会多此一举。”
不可否认,精气对山精鬼怪来说都可以算是好东西,可好东西也不是人人都能消受的。因为精气中往往混杂着阴魂克星——阳气。鬼是极阴之物,最怕阳气的。
怕到哪种程度呢?刚死的新鬼沾到一点阳气就可能魂飞魄散。
所以,鬼吸收精气的同时,也要能忍受阳气带来的伤害。
人的身体里,精气最充足的是心,阳气最充足的是骨。
表小姐的尸体干枯如老树皮,毛发全部脱落,是一具彻彻底底的干尸,浑身的精气似乎都已经被吸食殆尽。
其实不是的,尸体的骨头是完好的。
骨头里也是有精气的——鬼怪不是不想要,而是吸不出来,消受不了。
颜知鸢走到第三具棺木之前,里面躺着的是今晨发现的丫鬟,和前面那具尸体相比,这具尸体的胸腔是完全凹下去的,证明部分骨头也已经被“吃掉”。
“怎么了?”
虽然认识不久,可遇到的事挺多。凌霄还是第一次看到颜知鸢脸上出现近乎凝重的神色……
颜知鸢一字一顿地说:“作祟的是厉鬼。”
大延建国后,天下一统已有近百年。当今天子勤政爱民,国强民富,少有妖魔作怪,厉鬼出现在国都应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灵清听到如此的荒谬的结论,本该出言反驳,却因多次见识颜知鸢的本领,心里其实并不怀疑她的判断。
“厉鬼啊……”
的确是硬茬!
颜知鸢:“你们行不行啊?”
凌霄:“行……”
颜知鸢抢先说:“抱歉,不应该问男子行不行。”
凌霄:???
灵清:“咳咳咳!”
颜知鸢换了个说法:“你们能对付吗?”
凌霄肯定的说:“你放心,我能对付。”
他声音冷清,话语里却有十足把握。
颜知鸢忍不住看向他:“这么肯定?”
灵清肺都要咳出来了,却将颜知鸢说完刚刚的话,脸上并无异色,怀疑是自己脑子里有太多不合时宜的东西,产生令人尴尬的误解。连忙深吸一口气,大声说:“没问题的,我师兄身负重明瞳、苍鸾羽,又有宝珠剑在手。一身正气,诸邪不侵,妖邪鬼怪碰上他是倒大霉。”
颜知鸢单单知道重明和苍鸾都是神鸟,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不过神兽、异兽什么的,不是早就绝迹了吗?
最让灵清得意的似乎是“宝珠剑”。
是不是凌霄腰间那把花里胡哨的剑啊?
颜知鸢:不好意思,没听过,涉及知识盲区了。
……就像鬼怪习性对两位道长来说也属于知识盲区一样。
好愁啊!
凌霄:“你是怎么看出是厉鬼作祟的?”
颜知鸢:“人死之后,魂魄离体,自会被勾魂鬼差带去阴间报到。事无绝对,总有些漏网之鱼。因为种种原因魂魄滞留阳间,这就是鬼。鬼是至阴之物!但凡为鬼者,最初都无法靠近带着阳气的活人。不过,死亡的时间越久,鬼的阴气越重,渐渐的就不那么惧怕阳气,可以害人。比如水鬼,死后五年时间才能近人的身,要有具备迷惑人心的能力,蛊惑意志不坚定的人跳井自尽,还需要更久的时间。
唯有厉鬼不在此之列。
什么是厉鬼呢?有大冤情而死,或有大执念未完成而死的——执念不分好坏,不论正邪。此类鬼物魂魄离体时就带着一抹血煞之气,一旦害人性命便获得五百年道行。之后每害一人,则阴气愈盛一分。”
不过上天是公平的,为厉鬼者永生永世不得投胎,再无转世的可能。
颜知鸢接着说:“目前死去的三位姑娘,生前都有被夺取精气的迹象。
第一具尸体的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只被吸取少量的精气是不会死的,在没有别的伤口的情况下,多半是窒息而亡。根据后面的情况分析这位姑娘的死,显然是带着煞气的阴魂杀死她才得以化身为厉鬼。
第二夜死去的表姑娘,血肉中的精气全部被吸干,显然作祟的阴魂已经不惧阳气。什么鬼的实力能增长得如此之快?
第三具尸体的部分骨头都被融化。只过了一天而已,那东西显然是更加厉害了。道行精进得如此之快,除厉鬼外别无可能。
再看三位姑娘的共通点,除都是妙龄女子、且居住在颜府外,互相之间的交集并不多,没太大可能招惹同一鬼物的怨恨。从周围人的描述来看,皆是运气不佳,遇鬼被杀。这一点符合厉鬼害人的天性——厉鬼没有理智,无法保持清醒。一心想要杀死‘仇人’,可若腹中‘饥饿’,也会被本能驱使着不停杀戮,直到‘吃饱’为止。”
凌霄看着侃侃而谈的颜知鸢。
她为什么对鬼怪如此了解?只是看看尸体就能分析出作祟的是什么,会不会太厉害了?这样的问题已经毫无意义。
哪怕不去听合乎逻辑的话,只是看她自信的模样,就让人打心底里相信,一切都会如她所说。颜知鸢,这位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的姑娘,认真起来的样子,简直闪闪发光。
夕阳的光辉都因为落在她的身上而变得耀眼起来。
凌霄发现,自己竟然并不觉得待在杂乱的屋子里有多么难受,甚至不知不觉从靠窗的位置来到棺木之旁。自相遇以来,他注意力几乎全在突然出现的未婚妻身上,恼人的洁癖已经许久没有发作。
直到颜知鸢对他投以疑惑的目光,凌霄才反应过来自己注视一位妙龄女子的时间太久,连忙说:“原来如此。”
灵清:“……”师兄你怎么回事,抢我要说的词?
门外竖起耳朵听得认真的颜承业赶紧走开一点,心里犯嘀咕:这侄女也不知道像谁,老三两口子都是面团似的人,可以随意的搓圆搓扁……偏偏生出个又有本事又浑身是刺的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