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半晌,片刻后男子眸色渐深,末了终是失笑叹息。他知她心底所想,她亦知他从来如何待她,但凡她之所欲,如他能力所及,他不会不应。
现下她欲让他先开口讲清道明今日之事,小事如斯,于他何难?
「依你。」举杯向她,香茗热气散尽,茶凉杯冷,滋味渐失,月桓却不以为怀,遥空一敬,道:「你也知自己那性子,若嫣儿未曾去寻过你,照你性格,要让你甘愿离开那桃锦渡,远自观锦上皋兰寻我,根本没可能。」
他知她,他真的知她,远比她所想而更甚更深。今日如从无人寻她挑衅生事,人不欺我,我不欺人,她之清傲她之凉薄,如今又岂会于亲佇于他面前?
「然若仅仅单是这般臆测,其实我也没个底气。可我会知晓你今日的来访,甚率人于月府门前候你多时,正是因早些时候她曾来此处找我,说是你曾吩咐人传信予她,若今日未能同我见上一面,不会罢休。」
似忆起当时之景,他雋朗笑声先行而出,随后方道:「……可我不信,且嫣儿所行所言亦与过往差异极大,疑点重重,这才让我有了馀下的推想。」
「你不信我会来寻你?」司徒临碧眸一挑,忽现些许冷肆,脣畔却起了浅淡笑痕。
「不。」他登时应她,曜眸瞬亦不瞬地直望向她水眸,如潭似墨,他眉眼柔缓,轻道:「我信你真会为将你所不愿之事处理妥当而来,可我想你该是会直接找家父商谈,毕竟成此事者,能定夺此事者,皆不在我。」而我所熟稔的阿临,更从不做那般损己害人之事。
得他此言,司徒临星眸微亮,润脣轻勾,道:「月二少果真聪明。」
「可你对传信一事仍存有疑心,是不?」清光盈澈,司徒临嗓音清柔,却是含狂带傲,一如从来,「她倒还算机伶,话语间半真半假,便能虚实难辨。」
摇首轻笑,司徒临再道:「虽说传信一事为真,可我原先猜测依那女子的个性,定会将此事揭予令尊知晓,她去寻你倒是出人意表之举……可倘若她真决意将这棋压于你那,那信中内容怕也让她费了一番工夫着墨了吧。」
「好心思!她拿什么做了託辞不让你见着那信?」见她水眸轻眨,调笑之意毫无遮掩,月桓再是叹息失笑,「明鑑如你。嫣儿把信烧了。」
「这就是了。」傲然扬首,丹脣如花,目过流萤,可不过片顷,似是忆及何事,司徒临倏地又恢復一贯清冷如斯,便听她话语肃然,道:「可如她这般,你倒也从不生疑。」
字句带重,她这,是担忧他。
见她这般反应,月桓曜瞳剎那柔色满溢,然极快便让他隐而不发,只道:「……嫣儿到底是个怎般的女子,这些年,我是一路看过来。」此话一出,无非是告诉司徒临殷采嫣的那些心思算计,他心底是凉蟾照镜,瞭如指掌。
「可阿临,你又如何知晓,十载前隆冬一夜,大雪如盖,父亲当时与我在街上……嫣儿她,真同我已逝世的双生妹妹月缕生得极像,同样身子骨弱、同样执拗衝动、同样不让人省心,她眉眼顰笑,真真都似极了她……」
「这般事情,你信么?」
月桓噙笑看她,那素来言笑慎稳的皓月青年仍旧温雅如煦,清浅淡然的语气更如道寻常,然提及伤事,曜眸底处的彻痛神色却如何也无以作偽。
黛眉挑起,瞅向那白影墨眸,司徒临见他分明一身萧寂却仍欲撑个无事相安,脣畔亦含笑,话语无波,只道:「为何不信?」
月桓闻她答覆,敛眸片刻,睁眸之时再是吐息绵长,他修眸半弯,便见夜色漫空,盛天星榆,「是么?那你我三年前结识于桃锦渡口,你可亦信我俩是萍水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