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会面,让他心中原本摇摆的一个念头变得磐石般不可动摇:他离开赤燕的时候,一定要带着母亲一同走。
广仁王与他在象宫门外下车,才下车便有士兵上前,交给他一堆折子册子,都是需要宋怀章批阅的东西。靳岄知他实则军务繁忙,便与他告辞,带了几个人往自己的院子走去。途经象所,在门外看见十几个奉象使正等在墙下。
“岩罕,玉姜?”靳岄冲兄妹俩招手,“怎么了?圣象出事了?”
“炼药人来看看圣象罢了。”岩罕说,“我们不能进去。”
靳岄这才听见象所中传来沉重的呼哧声,是圣象在呻吟。他的心紧紧地揪了一下:“又让圣象吃蛊子?”
大象身躯庞大,需要定期补充蛊子,因而炼药人也会定期到象宫来。靳岄此前不知,因而从来没见过。岩罕和玉姜告诉它,为了不让大象吃痛挣扎,他们会捆缚住大象的四肢把它放倒在地上,并用布网封住大象的嘴巴,只留下投喂蛊子的地方。象宫的大象都认得炼药人,往往看见炼药人靠近便开始疯狂挣扎,甚至攻击炼药人。“不过很快就会变乖了。”玉姜搓着手指,频频回头,“它们很怕疼。”
谁会不怕疼呢?靳岄心中不忍,扭头离去。玉姜追着告诉他,已经为他收拾好房间。靳岄扭头问:“圣象疼的时候,奉象使不会难过吗?”
玉姜抖了一下,下意识左右地看。
“不……不敢难过。”她缩着肩膀,“熬过这个疼就好了。”
靳岄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玉姜,那阴阳蛊只用来控制圣象吗?”
玉姜睁大了眼睛:“大象可以吃,人也可以吃。”
靳岄在她眼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惊悸,他霎时心头一亮,忙抓住玉姜肩膀:“……玉姜,奉象使也吃过蛊子?”
玉姜膝盖一软,咚地跪在靳岄面前,垂头跪趴,一声不敢出。靳岄把她扶起,发现她颤抖得厉害。“玉姜,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刚来象宫的时候。”玉姜小心握住靳岄手指,因为惧怕而根本站不稳,哀求道,“求小将军别说出去,这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事情……”
炼药人抓健壮者,也喜欢抓年幼的小孩,二者都是他们的药奴。只不过阴阳蛊毒性太大,疼痛太狠,炼药人生怕浪费了幼儿的性命,一般不会让小孩吃阴阳蛊,只用他们来试其他的药物。但奉象使不同。奉象使在赤燕不是人,不是奴隶,是与圣象伴生的一种物件。
被王族确认为奉象使之后,小孩会被带到象宫,吃下阴阳蛊的蛊子。在漫长的折磨中奉象使认可了自己的命运:圣象生他们便生,圣象死他们便死,他们会把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奉献给圣象。
靳岄蹲在她面前,擦去她的眼泪。“现在也会疼么?”
“现在没有了。”玉姜很快笑了一下,“奉象使还有别的作用,不能总在身体里带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