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杯磕在腰侧骨头,里面的果汁混合着果肉全洒了出来。
秦止水只觉得腰腹一凉,随即整个人被方唐扑倒在床。
湿意蔓延,谁也没有幸免。
方唐打了个酒嗝,毫不在意湿了的衣裤,她趴在秦止水身上,四肢将对方紧紧缠住。
“哼,敢喝我的果汁,那就憋着,别想去厕所!”
“……”秦止水惊诧、难耐,被折腾到哭笑不得,等缓过一口气,想与方唐商量放行的时候,对方已经睡着了。
夜色静谧,温香玉软,本是再美不过的事,但衣裤湿的,人不能碰,一切变得难捱。
当晚,秦止水对长夜漫漫有了更为深刻的体会。
喝过果汁,执念得到满足,醉醺醺的方唐终于沉沉睡去。
长时间失眠的人,身体早已疲累不堪,一旦感到安全、安心,一觉足以睡到黑白再次轮换。
方唐有滋有味地睡着,像在享受一场盛宴。
但她身边人,一个又一个,眼睁睁到天亮。
秦止水是这样,秦可观、雪知黎也是这样,方家更是如此。
因为方唐,他们拥有共同的不眠夜,但心境处在三个不同的层面,秦可观与雪知黎心无担忧,尽情喝酒玩乐;秦止水煎熬、快乐并存,盼着方唐醒来,两人正式和好;方家则炸了锅,吵闹、哭泣、悲痛连绵不绝。
方家深夜炸锅,方世宝是引线,因为他灰头土脸离开绘声绘色后,当即回家告状。
为掩饰鼻青脸肿门牙脱落的窘态,方世宝特意买了假牙、帽子、口罩,把自己装点的严严实实。
一路行来,不曾被街坊邻居发现端倪。
但甫一回到家,见舅舅和妈妈都在,他“哐当”一声关上门,随即一把扯掉帽子口罩,露出青一块紫一块的脸。
“妈!有人打我。”
他张嘴干嚎,直接切入主题。
彼时,方文华坐在桌子旁边抽烟,方文秀低头瞅着全家福,默默擦拭一尘不染的相框。
兄妹俩各自沉默,不知已经坐了多久。
方世宝突然一嗓子,撕裂安静氛围。
“宝儿——”方文华当先有反应,他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问:“你的脸怎么啦?”
“被打了。”
方世宝委屈道,“哼,你那劳什子前女婿,不分青红皂白,逮着我就是一顿胖揍。”
说着,他特意把肿得厉害的左脸暴露在灯光下。
这时候,方文秀已经从过往岁月里回神,猛然见到儿子肿胀如猪头的脸,她顷刻从座位上弹起。
“咔嚓!”
她急急忙忙地,不小心扫到相框,全家福落地碎裂。
闻声。
方文秀止住走向儿子的脚步,惊骇回头。
只见照片被裂痕和玻璃渣遮掩重塑,那个不苟言笑,她一生不敢违逆半分之人,似乎在笑。
犹如遭受当头棒喝,方文秀看着相框,目无焦距,僵硬地杵在原地。
“阿秀。”
方文华有些紧张地喊。
他很清楚这张全家福在妹妹心中的分量。
当时,阿秀听从父亲安排订婚,家里因此宽裕不少,他如愿以偿娶了唐婉,于是,一家四口变成一家六口,第一张全家福诞生,唯独父亲没有笑容,他们兄妹俩,一直在父亲的鞭策下前行。
而他后来才明白,这张照片,是妹妹人生中最大的转折点,有幸福,更有牺牲。
它像一个奖杯,把浓烈的爱和隐晦的怨包裹其中。
现在,咔嚓一声碎掉。
方文华担心不已,提高嗓音再次呼喊,“阿秀。”
方文秀依旧没有反应。
“妈!”
方世宝急了,自己被打这么大的事,竟然没人关心。
他气愤不已,一脚踹向相框,大声道:“碎了换新的就是!妈,你看看我,我被打了,鼻青脸肿,原装门牙都变成了假牙。”
“啪!”
他话音刚落,便惨遭一巴掌,脑袋受力偏向一边,假牙掉落在地。
刹那间,方世宝脑子嗡嗡作响,嘴巴痛得仿佛不是自己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涌。
“呜呜,妈,你打——”
“闭嘴!”
方文秀瞪着儿子,仿佛那是仇人,“你这个没大没小无法无天的,全家福也敢踹,这里面哪个不是你长辈?”
从没见过妈妈这么凶,方世宝不敢再吭声,捂着脸,地上找牙。
方文华出声劝慰:“阿秀,宝儿有句话说得不错,相框碎了换新的就是,不会影响照片,别太放在心上。”
有人撑腰,方世宝委屈巴巴地低哼一声:“就是。”
“是你个头!”
方文秀怒道,“我平常就是太惯着你,才养成你这幅不敬不孝,不中用的样子!”
“论不孝……”方世宝特别不服气,“我远不及方唐,她多厉害啊,为了怀孕称霸全家,特意结婚、离婚。当你们为这件事反省悲伤——”
方文秀突然笑了,低声感叹:“我但凡有她一半勇气、魄力,都不会有你。”
方世宝没听清,烦躁道:“妈,你要说什么都往后靠一靠,听我讲,孕检报告是假的,方唐根本没怀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