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渐起,尘埃与云朵一点点堆积,淡薄的阳光终于被吞没,天色变得阴沉晦暗。
屋外风起云涌,安静的卧室里,方唐还在睡,身陷一个奇怪梦境。
梦中,她发疯一样寻找丢失的布娃娃,跋山涉水,不管白天黑夜,一直寻觅一直走。
布娃娃是妈妈赠送,用来陪伴独自睡一个房间的她,那时她只有五岁,欢喜、宝贝得厉害,每晚都要抱着娃娃入睡。
渐渐地,她长大了,布娃娃越来越旧,越发不被需要。
直到十三岁那年,妈妈过世,她悲伤恐惧,翻箱倒柜找出布娃娃抱在怀里,想象妈妈刚讲完故事离开,天亮就会来叫她起床。
以物慰相思,竟至陋习、魔障。
但是这次梦中,屋子翻遍,方唐没有找到布娃娃,急得大哭。
窗外风雨交加,有雨滴斜飘入户发出声音:“你别哭啦,东边有座偶山,你的布娃娃兴许在那里,去找找看。”
方唐泪眼婆娑,抱着一丝希望冲出家门,任方老师叫唤,不回头。
一路朝东,一路电闪雷鸣。
她恐惧得牙齿打颤浑身发抖,却不能退缩,因为布娃娃承载着她最深的依赖、念想,乃至奢望。
失去不起,那么哭也好,怕也罢,都得往前。
“轰隆——”
雷声轰然劈下,她惊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她也不放弃,咬着牙,泪水混着泥水,匍匐向东。
偶山近在眼前的时候,她奄奄一息,似乎要死了。
有人递来布娃娃。
她嘴角浮现一个满足笑容,轻而无力,伸手抱住布娃娃,紧紧地。
失而复得的美好刚刚冒出头,她突然扔掉布娃娃,用了仅剩的所有力气。
不是!
这不是自己的布娃娃。
她想抬头看,想追问,想寻找,却好像被什么困住,没有力量,也发不出声音。
对面之人微微弯腰,又递来一个布娃娃。
她一如既往地抱住,下一刻,再次失望放手。
不是的。
总也不是。
那人不厌其烦地给,她急不可耐地接,希望接着失望、希望……循环往复。
终于,耐心耗尽。
她趁对方靠近的时候一把将人抓住,想抢过所有布娃娃自己找,却发现手中触感熟悉,透着一股安心的味道,让人昏昏欲睡。
于是,她梦见自己在梦里睡着。
再醒来,又是那只手递来布娃娃。
方唐怒了,直接抓住对方狠狠地掐,没有力量,就用指甲。
“嘶!”
冷不丁被挠了一爪子,秦止水低哼出声,随即垂眸看向枕着他的腿,抱着他的腰,睡得天昏地暗的肇事者。
竟然还没有醒。
天不亮的时候,他就在期待方唐醒来,内心激动澎湃,想看她的反应,更想她窝在自己怀里赖床。
谁料盼到天色大亮,朝霞散尽,人都没有转醒迹象。
现在,时近中午,窗外天色暗沉,有大雨要来。
秦止水坐靠在床头,一边充当抱枕,一边处理甘棠小站的事,心底平静、满足。
方唐这一爪子掀起波澜,让他忍不住想礼尚往来打她屁股。
但是,何苦为难自己?
无可奈何之际,他伸手回捏她脸蛋,半真半假地说:“再有下次,我就要吃糖了。”
“什么糖?”
方唐迷糊询问,同时睁开双眼,“妈妈,你又做了什么好——”
软糯的声音,欢喜的话语,在看清捏脸之人并不是妈妈的时候,迅速消失殆尽。
她呆住,不知今夕何夕。
梦见自己做梦,当然也可以梦见自己清醒,所以睁眼看到秦止水,或许只是另一个梦境罢了。
毕竟,他们早已彻底了断。
毕竟,她梦见他,也是习以为常。
但没有哪一次,不爱甜食的秦止水会说要吃糖。
真是一个奇怪的梦。
她愣愣地望着眼前人,不吭声。
秦止水也有一瞬间的愣神,惊讶于方唐这个档口醒来,恰好抓住自己动粗、说荤话。
不过一声妈妈,把他那点心虚、尴尬扫荡得一干二净。
他眼神轻挑,不仅没有收回手,反而加大力道捏方唐的脸。
“醉后会喊我名字,睡醒怎么倒退了?”
“!!!”方唐震惊不已,男人的动作让她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脸颊握在对方手里,而自己的手捏着他的……
指尖好像着了火,她被烫得迅速松手,同时记忆回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