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平静地坐到小陈和肖锋对面,见隔壁看守室的小窗开了,王友田还转头望了一眼。
跟平时一样,默不作声地跟审讯人员互相对望。
小陈跟搭档两个谁都不开口,一个双手抄胸,一个支着下巴,也不看王友田。
屋里安静得很诡异。
王友田率先控制不住,挪了挪屁股,刚活动完,闻到一股异香从看守室的小窗飘了进来。
是一种混了多种香料的鱼香,爱吃的王友田甚至闻出来鱼皮中醇厚的油脂被炭火烤过之后那种炙烤香,鱼像是黑鱼,但闻起来比他吃过的黑鱼要香太多。
愤愤地看向对面两个警察,怪不得今天这么反常,原来是想馋他,他是那么禁不住诱惑的人吗?
肖锋支着下巴开口,“烤鱼分三步,第一步先腌,用上藿香、秘制的烤鱼料腌得透透的,第二步放火上烤,电烤的不正宗,必须是明火,用无烟炭烤,烤得鱼皮往外滋滋冒油,鱼肉焦黄焦黄的,第三步浇上特殊的酱汁,小火慢炖,一定要小火,咕嘟咕嘟炖着,鱼肉在冒泡的汤里呼哧,哎呀,美呀。”
每说一句,王友田喉结就滚动一下,口水都要咽干了。
小陈看了肖锋一眼,“就干吃鱼?”
“哪能呢?荤素要搭配。”肖锋掰着手指头,“地瓜宽粉得放吧,滑溜溜,亮晶晶,吸溜一下滑进肚子,藕片也要放,放在鱼汤里煮软,咬起来还拉丝,卤豆腐、金针菇、白萝卜,想吃就放,烤鱼据说是重庆人借鉴了重庆火锅发明的,火锅讲究哪些,陈哥你知道吗?”
“不知道。”
“异中求和吗,烤鱼也是,荤与素、麻辣与鲜香、脆生生与软绵绵,炭火烧着,酣畅淋漓地吃着……”
小窗口烤鱼的味道愈发**。
王友田失了平静,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立起,主动往通往后侧监室的小门走,“你们要干什么我知道,别做梦了,我不会认罪的,我根本没犯罪。”
陈星耀没拦他。
见小门重新锁上,肖锋兴奋地拍桌子,“咱俩相声说得挺成功。哎妈呀,说得我自己个儿都馋了,今天是酱香的,明天换个口味,蒜香的怎么样?”
“后天麻辣的。”
王友田没撑过麻辣的,两人说了三天相声,王友田的嘴因为美味的烤鱼松开了,可以认罪,只求能吃一顿烤鱼,要麻辣味的,一定要多放花椒。
怎么都会死,吃一回麻辣烤鱼再死,值了。
“王友田自己的大棚菜农药打得少,但村里其他人的大棚杀虫剂、促生剂还有膨大剂一样都没少打,过年期间王友田棚里已经见红的西红柿全都落了果,损失了好几千,他认为是别家棚里的农药混在融雪里,污染了他的大棚,怀恨在心,报复村里人。”嫌疑人已经认罪,肖锋没瞒着甄珍,跟她解释了王友田的犯罪动机。
案子破了,路全尝到劳逸结合的甜头,扶着小孙,全队来甄珍这吃烤鱼。
肖锋吃了口**烤鱼,闭着眼陶醉道:“吃饭还得讲心情,结了案子,吃饭更香。”
“拉倒吧,你什么时候吃饭不香。”肖锋的最佳损友赵明拆台。
郑飞对两位队长说,“刑事审讯真是一场严密的心理攻防战。”
路全点头,“我们的方法未必有多磊落,可这也是现有形势下,我们能守住的最后底线。”
“我们是国家机器没错,但别做没感情的机器。”小陈补充。
这一点大家都有共识,纷纷举杯,“听两位队长的,走一个!”
里面正吃着,外面甄珍迎进了带着礼物过来感谢她的曲海燕夫妇。
曲海燕这几天忙着整理失而复得的证据,从老邱那要来当晚录像视频时,才得知,那天晚上要不是甄珍扔了羊拐子把追她的人放倒,她不会那么容易跑到客车上。
海燕有恩必报,买了礼物先送到老邱那里,当晚车上的所有人都有礼物,给甄珍的谢礼今晚两夫妻亲自送上门。
“海燕姐你客气了,我就是顺手一扔,当时还怕你也踩上去,幸亏你没跟着一起滑倒,要不我罪过可大了。”甄珍给客人倒了茶,实话实说。
曲海燕脸上还留有那天被抓挠过后的伤痕,笑着摇头,“但你还是救了我呀,而且我直觉你肯定有这个准头。”
两夫妻配合默契,她丈夫接口,“小甄飞嘎拉哈,弹无虚发。”
把两位女士逗笑了。
甄珍想起曲海燕受的伤害,收起笑容,“曲姐,咱不能白受欺负,你得告他们去。”
曲海燕点点头,“那晚的伤害已经构成刑事犯罪了,我拿着录像直接在他们上一级公安机关报了案,希望能治他们的罪,但希望不大,越是保守的地方,保护层就越厚。尤其是这种双方各打五十大板的群殴案子,和稀泥的处理方式不要太多。
还有这件环保案,当初接手这件案子的时候,我就觉得希望渺茫,涉及管辖权,只能在当地法院起诉,拿不到直接证据,一审败诉的可能性很大,一旦败诉还要接着收集证据,申请二审,二审不行还要再审,司法程序就是这么漫长,要不有人说打了一辈子官司,但你要是守法,就只能跟着程序走。”
曲海燕早就习惯了,不说自己的烦心事,抬头对甄珍微笑道:“我别的本事没有,在侵权领域还算有点研究,你以后要遇到难处,需要打官司,尽管找我,你姐夫是检察院的,你找上他的机会可能不多。说是这么说,但我们希望你别有用上我们的时候,惹上官司,是件很让人头疼的事。”
曲姐夫爱接老婆的下句,“惹上了,也别怕打官司,跟人斗其乐无穷。”
路全出来上厕所,正好看到曲海燕夫妇,都是司法领域的,跟他们熟,前两天听小陈说过曲海燕在丰凯镇遇险的事,邀请道:“里面没外人,进来喝一杯?给你俩压压惊。”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曲姐夫说。两夫妻没有推拒,乐呵呵跟着进了包间,甄珍添了两副新碗筷,聚餐又多了两个人。
桌上人听了丰凯镇的事都跟着生气,小孙姥姥家也是鸭绿江边的,“我小时候就爱在江里扎猛子,那时的水那个清啊,还有媳妇鱼,咱们这的人都不怎么认,那小鱼别看小,晒干,或者烤着吃,滋味绝了。可不能让他们把江水糟践了,咱一起想想办法啊。”
陈星耀本来就想等手上案子结了跟甄珍提一提,正好曲海燕今天过来,说道:“我帮忙找找水利厅的,资源领域的特殊一些,虽然不是垂直管理,厅里说话有时也挺管用的。”
法律是最后的救济方式,如果能通过其他手段解决,曲海燕当然不想费劲打官司,但结果不好说,她会做好两手准备,起诉的材料还得接着准备。
路全也说,“伤女人抢证据,还动了刀,虽然未遂,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当地公安局长还欠了我们队一个人情,这回得让他还上。”
曲海燕夫妻有些过意不去,“我们今晚是来致谢的,没想到又背了一堆债回去。”
“啥债不债的?要算人情债,咱们市下岗工人都欠你的,要不是你打赢了那场官司,有多少个厂长要昧下黑心钱坑工人。”肖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