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二十分左右,天已经黑了,因为是周五,出入小北门的学生很多,想从等活的工人嘴里问出点有用信息的期待就此落空。
有没有可能是等活的人作案呢?三个都是有经验的刑警,交叉询问过后,基本把这个可能性排除掉了。
还剩最后一组对象待查,就是周婷的家人。
三人为了办案方便,跟东大派出所要了一间屋子当临时办公室,陈星耀吃了口方便面,说道:“周婷的家庭,尤其是近亲属我们查仔细点,不在场时间,最近的通话记录,债务,包括她父母一个都别落下。”
迟来的面条还没吃完,周家人找了过来,周母双目赤红,已经在崩溃边缘,猛地把临时办公室的门推开,破口大骂,“你们这帮人怎么这么无能?都三天三夜了,我女儿现在正在受苦,你们还有功夫吃饭?我要向你们领导举报你们渎职。”
女儿丢了,情绪崩溃,三人能理解她的心情,但不代表他们就要受她污蔑,肖锋放下筷子,“说我们无能我勉强认了,说我们渎职我不认,”指着陈星耀说道,“我们副队长,接你这案子之前就已经熬了两个大夜,已经连续三个晚上没睡觉了,我们不是机器,我们也是人。”
派出所的所长出来把周婷母亲往外拉,“我们警力现在是最吃紧的时候,就算这样还抽出三个人办你的案子,这三人是市局刑侦队伍里最厉害、最能干的警察,我说句不好听的,他们要是找不到你家女儿,你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周婷的母亲闻声根本没顾得上道歉,立即嚎啕大哭起来。
要是哭能把案子破了,他们也想哭一哭,赶在下班之前,三个人兵分三路,郑飞去证券交易所,肖锋去电话局,陈星耀则去体育局附近的运动广场,了解周父体育用品店的经营情况。
天快黑的时候,郑飞给陈星耀发了条传呼,从证券交易所的交易记录查出周婷父亲周建设这次股灾的损失不小,投了十万块钱进去,血本无归。
小陈放下传呼,拧紧眉头,运动广场周边的其它商户提供消息说,周建设的体育用品店把假的带魔术扣的耐克鞋当真鞋卖,一双卖七百八,去年被工商处以巨额罚金,口碑受影响,今年生意一落千丈。
肖锋随后也打来电话,从电话局拉出来的周建设的通话清单里,有好多来电都是陌生的电话号码,从局里档案记录里查询,有几个号码归属外市一个很有名的且屡禁不止的地下钱庄。
借高利贷应该是拿去炒股了,还不上钱,周建设会不会穷途末路绑架自己的女儿?
这么做的前提是,周家还有大量积蓄,且钱都在老婆手里掐着,周建设拿不出来。要不假装绑架女儿勒索钱财的做法就说不通。
陈星耀回局里的路上还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来电的人是用座机打的,自称是周婷的小姨,向陈星耀提供了一条听起来很有价值的线索。
因为周婷是家里第三代唯一的女孩,周婷去世姥姥特别喜欢周婷,去世之前特地去做了遗嘱公证,家里存款几个儿女平分,房子和房子里的东西都归周婷所有。
周婷的姥爷生前爱收集鼻烟壶,一共收集了两百多个民国以前的鼻烟壶,以前全家人都没当回事,但这两年古董行情水涨船高,可以想象到这是多大的一笔财富,对此家里人不是没有怨言。
根据继承法,如果周婷死亡,遗产的直接继承人只会是其父母。
“周建设?高利贷?遗产?”陈星耀默念几个关键词汇,目光沉下来。
晚上寒风大作,屋檐上、街角的薄雪被大风吹起,仿佛天上又飘了一次雪。这样的寒夜,昨天来吃鲅鱼馅饺子的冯奔,又上门了,点的还是一样的食物。
甄珍给他上完饺子,好奇问道:“我家饺子就这么好吃?让你不顾大风天专门跑过来吃?”
本以为冯奔不会回答,结果这家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回道:“你的饺子有很高的性价比,吃后的幸福感虽然虚无缥缈但是抵得上我的时间成本。”
甄珍摇摇头,真是个怪人。
晚上客少,朴婶和赵姨带着织了半拉的毛裤过来找甄珍,边织毛衣边跟她唠火锅店的事。
有意思的是,冯奔吃完不像昨天那样急着回去,从包里掏出一本大厚书,坐靠窗的桌子上,看得很投入。
朴婶见了还感叹两声,她家广琴要是这么好学就好了。
朴婶和赵姨唠完嗑回去了,冯奔收起书准备离开。离开之前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离末班车到站还有十五分钟,道路不好可能还会晚点五分钟,他还有时间说两句。
“虽然现在竞争不激烈,可以说遍地黄金,但你步子要是迈得太大,后期管理跟不上的话,尾大不掉就是你的结局。”被迫听了一耳朵小老板的生意经,经济系高材生,也精通管理的冯奔提点了两句。
甄珍笑了,“听你的意思,我要么不要冒进,稳扎稳打,要么找个靠谱的管理者,帮我管着是吗?”
冯奔依然面无表情,“为我提供两个月饺子,我可以帮你构建个管理模型。”
甄珍没当他是个骗子,昨天那伙晚走的大学生好一通议论冯奔,这家伙不但年年拿一等奖学金,才上大三就已经在国家级刊物上发表了好几篇论文。
没有立即答应他的条件,甄珍问道:“你毕业想干什么?你有什么理想?”
“建最完美的经济理论模型。”冯奔扬起下巴。
冯奔这人多少有点天才病,不爱跟同龄人交流,之所以愿意跟甄珍多说两句,是因为天才的雷达让他发现了同类,厨艺天才小甄老板。天才对天才另眼相看,另外饺子没吃够,补助再花两天就没了,到时想吃也没的吃。
都这么天才了,为什么不自己赚点?他只对经济模型和鲅鱼饺子感兴趣,对钱不感兴趣。
甄珍对所有有意思的事物和人都感兴趣,饺子对她来说真不是事,她想看看冯奔能给她提供怎么样的管理模型。
宝库从画纸上抬起头,望着冯奔高瘦的身影,问道:“大哥哥是特立独行的猪猪吗?”
“嗯,他还是个特立独行的天才猪猪。”
“我是天才猪猪吗?”宝库一脸期待。
甄珍看了眼弟弟脑袋上的大波浪,眯眼笑,“你是统一牌卷心菜猪猪。”
冯奔有一点说对了,摊子铺得大,她缺管理者,火锅店少了个经理。给认识的大厨,还有朋友分别打了电话,让大家帮忙推荐一位适合做饭店经理的人。
其实她还缺一位炒制火锅底料的大师傅,这个就不麻烦大家了,反正饭店还要改造,有时间让她慢慢找人。
甄珍第二天一大早去早市买食材,北行大早市还是云遮雾罩,早点摊子的食物蒸腾着热气,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一溜早点摊子最末端,有个炒货摊子,甄珍突然冒出一个主意,停下了脚步。
北方人猫冬,毛嗑少不了,据不完全统计,省城人民一年能磕掉两百吨瓜子。炒货摊子是一位四十出头的大哥开的。姓邢叫邢凯礼,还有个笔名,叫子夫。
为啥有笔名,因为炒瓜子的大哥是个诗人。
早市虽大,大家摆摊坐着也没意思,市场上几个怪人经常被大家拿来八卦,甄珍经常逛早市,跟卖鸡蛋、卖鱼干的摊主混熟了,也被灌输了一耳朵。
比如卖炒货的大哥爱写诗,至今不成家,除了炒瓜子,剩下时间不是在写诗,就是在酝酿写诗。还有位在早市卖背心、秋衣秋裤的大姐,是个业余歌唱家,曾经报名参加央视的歌唱比赛,因为年龄被刷下来,她都快五十了,报的是青歌赛。
卖背心大姐不是甄珍所需要的,但是炒货大哥很合她的心意,炒瓜子看似简单,想要炒得好不是那么容易,炒的火候不够,激发不出瓜子仁的香味,火大了,容易炒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