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百无聊赖,腹中又饥,惦起藏着的两个肉包,想着佛门不好食用荤腥之物,撇开丫环,偷偷溜出屋,躲在老树下偷吃。
然后,然后……
树上坐着一个无赖子,诓去了她的一个肉包子:“那个小郎君是楼哥哥?”咬咬牙,“楼哥哥骗了我的包子不算,还骗我说你是狐仙。”
楼淮祀见她总算记起来,抚掌笑道:“我几时骗你了?肉包子是我拿玉球换的,狐仙是先喊的,怎算是我骗你。”
卫繁不由掩住脸,只觉自己脸上一片滚烫,烫得快要滴下血来,张开一点指缝,偷偷看了一眼楼淮祀。好似又回到了儿时,落雪簌簌落在她身上,钻进她的后颈,冷得她一个激灵,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喷嚏,纳闷抬头,想看是什么扫落了树上的积雪。
这一抬头,她看见一个玉琢雪捏,好看得似仙似妖的小郎君躲在树上,他的双眸比星还亮,他的双唇比花还艳……她有些发傻看着他身上一尘不染的狐裘,问他:“你是不是偷溜下山的狐仙?”
然后,“狐仙”骗走了她一个肉包子,还嫌味不佳。
楼淮祀不可自抑地笑出声来。他那时陪着姬冶住在寺庙,姬冶病病歪歪的,冷不得热不得,闷不得吹不得,姬冶被关得暴跳如雷,保国寺的和尚尽出馊点子,跑来给姬冶念经以图他能平心静气。姬冶气得拔剑就要宰了那秃驴,偏那秃驴是个以身饲虎修功德,姬冶拔剑,他挺着脖子就迎了上去。
唉!姬冶那时还小,被吓了一跳,急忙弃剑,硬是被秃驴将了一军,老实听起经来。
这如何相陪?割十碗八碗血给姬冶,他眉毛都不皱一下,陪着听和尚念经?还不如死了算了,为此,他不得不溜之大吉,满寺乱逛。姬冶本就听经听得愈发暴躁,见不得他悠闲,非要强拉他一道,那日他为了躲姬冶,爬到树上藏了起来。追兵没等来,倒来了个穿得白嫩滚圆的小丫头。
他初时分外诧异,这小丫头一看便是显贵人家娇养的小女儿,身边竟连一个丫环也没跟着,缩在树下还有点鬼鬼祟祟,正当他疑惑之际,鼻端闻到肉香,立时恍然大悟。暗想:这定是我辈中人,在寺中偷着吃肉,怪道跟做贼似得。
他故意团了一团积雪掷向她,引得她仰起头看个究竟。她生得娇软乖巧,蓬蓬软软的圆脸颊,黑而亮的杏核眼,因着吃惊睁大的双眸满满是与世无争的天真稚气,她是这般无害、柔软,能被团成一团兜在袖中。
他忍不住就想捉弄她,诓了她的包子上来,见她明明自己还想吃,却大方地送给了他这个“狐仙”,对着她的双眸,他忽然心虚起来,不知于他之前,可有欺她瞒她骗她?她浅笑的双眸合该弯成天边新月,而非沾上晨间清露。
于是,他取出一枚暖玉球,笑着道:“你的包子味虽不佳,勉强还能入口,这个当是回礼。你要好生收着,要是弄丢了它,我半夜化作野狐咬断你的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短而晚的一天,不过,今天真的木得办法,小电出了点问题折腾了半天,八成要瘫痪到明年了。这一章还是拿家人备用的小电码的。
多唠叨几句,非常时期,注意防护啊,好多省确诊了病例,大家出行记得戴好口罩,过个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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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狐仙”到底没有化成野狐蹿到家中咬断卫繁的脖子,反倒卫繁受凉得了场病, 也不知是不是真被楼淮祀吓到, 那枚玉球一直小心珍藏, 就是模模糊糊记不清从哪处得来。
如今想起旧事,再看玉球便有别样滋味,握在手里都觉像握着一团蜜, 一丝一丝的甜密密渗进手心,指缝都有些粘腻。
“那我丢后怎么又到楼哥哥手里?”卫繁很是不解。
楼淮祀不愿她扯到背后阴私里, 笑着道:“无意得来的, 想着是你的, 就给你拿了过来,过后, 我再去查查。”
卫繁不疑有它, 高高兴兴收起那枚带着小弓箭的玉球, 又依依不舍地将带玉兔的给楼淮祀,叮嘱道:“楼哥哥要收好它, 它被我丢过一次,若是器中有灵,肯定难过异常, 楼哥哥再落了它, 实在可怜。”
楼淮祀笑道:“你放心,我定随身收好。”
他们孤身男女到底不能腻长长久久腻在一处亲密,绿萼找到卫繁,生怕闹出不好, 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家小娘子。国夫人也担心他们年少不更事,不知顾忌,时不时地遣丫环小厮来叫人。
楼淮祀想着来日方长,这才揣着人胜,讨好讨好国夫人与卫询,又哄了哄老丈人丈母娘,再应付应付舅兄,这才晃进俞子离的清书院。
“师叔,快快,上好茶,我口中干渴,嗓子快要冒烟了。”
俞子离哪舍得好茶给他糟塌,取一海碗倒了一大碗白水给他,嫌道:“牛饮要什么好茶,有水就好。”又取笑道,“楼小郎君八面玲珑、四面讨好,又顺姑情又合嫂意的,你别是投错了胎。托生成男儿郎可惜了,美娇娘才是正道,嫁进卫府,届时打理得卫府上下条理分明,国夫人定然把你这个孙媳妇疼到骨子里,一进府就掌府中中馈,侯夫人连站得边都没有。”
楼淮祀连灌了两碗水,哈了一声,摸摸下巴:“师叔,我看我爹爹疑你藏在卫府,我回家后,他没少旁敲侧击唬诈我。”捂捂胸口,“如我这般身娇体弱的美人,素来经不得吓,一吓就藏不住话,师叔不好好哄着我,我几时漏出话也不知道。唉,我回府后,被关了好几天的祠堂,就是不知师叔被我爹逮着后,会挨什么罚?”
俞子离被抓住痛脚,能屈能伸,换了笑脸,又给他倒一大碗水,笑道:“你是话篓子吗?先前才在国夫人老国公那舌翻唇飞的,在我这饮水都堵不上你的嘴?”
楼淮祀哼了一声,咂巴咂巴嘴:“师叔,你这碗好似有点腥。”
俞子离诧异,夸道:“我原本以为你只是话多,原来舌头也颇为敏锐。我这哪来饮茶的海碗?这还是养鱼落下的。”他叹惜道,“可惜那鱼鱼嘴成日开开合合没个停歇,却不肯吃鱼食,没几日就饿死了。”
楼淮祀被恶心得够呛,连连擦嘴,控诉道:“师叔,这般不厚道,当心引我犯心疾。”
俞子离安抚道:“我这有卫繁做的点心,你可要尝一尝,压压味?”
楼淮祀腥气未尽,又添酸味,道:“卫妹妹竟还给你做点心。”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丫头,给俞子离做什么点心,他都没尝过半点。
俞子离拿出一盒酥饼,推给他,道:“我与卫繁多少也有些师徒的名份,莫非一盒点心也受不起。她做的点心颇有风味,别说外头,连宫中都难寻。”
“没想卫妹妹有这本事。”楼淮祀与有荣焉,满是期待地拿起一块酥饼咬了一口,这一口下去,真是咸苦辛麻在舌尖迸开,一条舌头活似被人割去半条,刺拉拉地疼痛发麻,种种无以言说的滋味在唇角嘴中裹成一团。
楼淮祀近乎艰难地咽下一口酥,也不嫌水腥了,狠狠地灌了一碗,勉强才冲散了一点嘴中的怪味,舌尖唇边仍是隐隐发麻。
俞子离叹口气,自己动手拿了一块,有滋有味地吃尽后拂去案上酥屑,再佐以一口香茗,再慢条斯理道:“一时忘了告诉了你,卫繁做的点心风味独特,寻常人无福消受。”
楼淮祀气闷,盯着俞子离:“师叔真觉好吃?”
俞子离一理衣袖,道:“酥麻咸香,引得人食指大动,不腻不甜,唇齿留香。”
楼淮祀不由问道:“师叔,你在家里时饭食可算可口?你离家出走,别是因为食手做的饭食不合你的脾胃的缘故?我阿爹在山上跟师祖学文习武时,也与师叔一道用饭?我阿爹那时是不是骨瘦如柴?”
俞子离瞪他一眼:“凡夫俗子怎懂五味之精髓,一味嗜甜好烂。”
楼淮祀道:“师叔,你只管在卫侯府住着,我叫繁繁三不五时地给你送点吃邮了,你多吃点。”
俞子离听不得他理所当然,越俎代庖的嘴脸,赶人道:“大年初一快些家去,将军府人情冷落至此?你一个侯府二公子闲得无事可做?”
楼淮祀占了他的软榻,拍拍软枕,把玩着暖玉球道:“我叫人去查点事,借师叔的屋子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