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上人来人往的都是人, 马车也走得慢,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前挪。
白皇后坐在车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外头拽着母亲裙角的小娃娃。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瞧瞧,小眉头蹙得紧巴巴, 一幅谁敢靠近他娘就龇牙咬人的凶悍小模样。偏生他头发抓了个蓬松松毛躁躁的小揪揪,脸颊肥鼓鼓的, 一边一坨红, 她瞧着就忍不住笑。
眼看着这天儿也刚刚好,外头不冷不热的。皇后白氏便命车把式, 也就是白彭毅, 靠边儿停车。她自己则扶着铃兰的胳膊, 踩着脚踏凳就走下去。
“主子,帷帽带上?”芍药抓了个帷帽追下来, 要给白皇后戴上。
只是她人还没走过来, 白皇后便瞪了她一眼。芍药手一滞, 悻悻地将帷帽又放回了车上。
白皇后今日出门特地穿得轻便些, 这般出来走动也方便些。她眼睁睁看着苏毓带着小娃娃进了木匠铺子, 茶馆儿戏楼也不去了, 就带着人跟进来。
她进来之时, 苏毓正在跟木匠师傅说话。那红衣裳的小娃娃就坐在小马扎上, 捧着一个大梨津津有味地啃。这小孩儿长得好, 他娘给他弄得两坨高原红, 虽说滑稽可笑吧,但确实招人疼。木匠师傅家的婆娘一看到徐乘风喜欢得跟什么似的, 自家框里抓了一个大梨便塞到小孩儿手里了。
小孩儿一边啃梨一边东张西望,小腿儿踢踢摆摆的,当真像个从年画上抠下来的福娃娃。
白皇后迈腿进来就径自往小屁娃子这边走过来,半点儿不带打弯儿的。兴许是真太喜欢小孩儿, 她看到徐家这个奶娃娃当真是喜欢得不得了。心里想着怎么有这么可人心疼的娃娃?抱着都舍不得撒手。小屁娃子正啃梨啃得高兴呢,抬头就看身边蹲了个人。
木匠铺子里收拾得再干净,也是有一股浓浓的木屑桐油味儿。几个仆从想说话,但一路因为总是说那些规矩已经惹了自家主子不少嫌弃了。此时哪怕觉得难闻,也掩着鼻子不敢出声儿。
徐乘风自然还记得白皇后。别看他年纪不大,记性其实好着呢,白皇后来家里吃饭还给他许多好吃的点心零嘴儿,他如何不记得?大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扭头就冲白皇后龇牙咧嘴一笑。
没有苏毓教着喊人,他反正就瞎喊,张口就:“姨姨~”
白皇后被他笑得心花怒放,伸了胳膊就把人搂怀里了。
皇后白氏看着三十五六的模样,其实已经四十多岁了。这个年岁在哪里,都是祖母辈儿的。徐乘风这么点儿大的小娃娃,喊她姨姨就有些过。
但女子谁不喜欢被人喊小呢?不是真姨姨,被人叫姨姨也高兴啊!
她搂着小孩儿抱了好一会儿,头也不抬地打发身后人去买点心,轻言细语地问乘风:“乘风喜欢吃什么点心呀?”
小屁娃子一听有点心吃,脸颊被人当面团捏也不恼了,咧着嘴就笑:“甜的!好吃的!”
“行行行,都有。”一把将小屁娃子抱起来,白皇后扭头又看苏毓。
苏毓正在看她的面膜粉小木盒。为了包装好卖相佳,苏毓特地给木盒设计了独特的形状。这设计有些讨巧,倒也不是那等栩栩如生的浮雕花纹,是她特地叫木匠师傅给刻木雕似的盛器。为了杜绝往后被人抄袭,苏毓还叫木匠师傅在木雕里头打了印记。
白皇后抱着小孩儿凑近的时候,苏毓正好检查完,都挺满意。
徐乘风被人抱着也不吵不闹,手里捧着一个大梨子该啃啃该吃吃。苏毓跟人说着话呢,就听到耳边咯吱咯吱还带水的咀嚼声。越听越就觉得声儿不对,怎么好似在耳边拒绝似的。将辛苦钱给了师傅,一扭头就看到小屁娃子捧着跟他脸差不多大的梨,啃得空气中都看到滋水。
腮帮子里全是梨子肉,包的满满的,随着小屁孩儿咀嚼的动作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苏毓:“……”
“这是做什么呢?”白皇后可丁点儿没觉得小孩儿埋汰,就觉得好玩儿,“瞧着似乎做了不少小玩意儿?”
苏毓没想到在木匠铺子也能碰到这位夫人,诧异了好一会儿。
抬眸往白氏身后看了一眼,几个仆从都在。不过显然几人都不大适应木匠铺子里的木屑桐油味儿,一个个眉头都拧得打结。苏毓是猜到眼前美妇人身份极高,心里顿时一动,“我做了些敷脸用的药粉儿,打算做做生意挣点银两弥补家用。”
“敷脸的药粉儿?”白皇后立即就感兴趣了。先前在徐家,苏毓折腾的那果子茶,新鲜吃食都好得很。这会儿听说她捣鼓了敷脸的药粉要卖,先入为主地就信她,“都什么功效?”
苏毓此时当真信了林清宇的话,遇上这位,确实是她撞了大运。这夫人脾性好没什么戒心,为人当真直率得可爱。一个认识没两天的乡下小妇人说的话,她似乎轻易就被勾起了兴趣。苏毓觉得好笑,但还是将自己的面膜功效仔仔细细跟她介绍了。
“我只作的那面膜对那等伤得厉害的皮肤很有效,似夫人您这等细腻精细的脸,一次两次的,兴许没太大效果。”苏毓既然要做生意,就实话实说,“但长此以往地用,大体上是能起到保养的作用。”
“哦?”白皇后眼睛一闪,还是笑了,似乎有些哭笑不得,“我用的不大管用?”
苏毓当然知晓她笑什么,但这种事儿得实话实说。不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因小失大:“这不是保险点说话嘛,我制的都是自家用着好才拿出来卖。除了给家里几个人用一用,还没怎么叫外人试试。有时候用的东西跟吃食似的,一个人一个口味。我用着好,夫人不一定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