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2 / 2)

那为首的羯胡指了指刚劫掠到的金银珠宝,笑道,“你看这些珠宝,非是寻常商旅所能用得,我看那女郎和那小儿必有什么大背景啊,你我等人在此处打家劫舍,早就惹恼了孙循这老匹夫,非常时候,这些达官贵人还是少招惹为妙。”

他们倒是不惧这些汉族贵人,怕只怕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若将这些汉人逼急了,到时候派兵来围剿,他们又要往山里躲避,也实在是烦人。

到了并州上党地界,与这些商旅分别之后,拂拂拿出仅剩的银钱开始四处去找房子。

找了一圈,不是太贵,就是太破旧。

好不容易找到一间尚算齐整的,要价竟然比市面上一般价贵出了不少。

她脸皮厚,对上这些大爷大妈也不带怕的,口齿伶俐,能说会道,好说歹说,终于把价杀了下来。

她忙着杀价的时候,牧临川明显陷入了难得的焦躁不安中。

少年赧颜汗下,想要拽着她走,也窘得手足无措。

“陆拂拂。”牧临川难得有些不适应,觉得浑身别扭。

而陆拂拂压根就没搭理他,依然指着房子挑三拣四。

最后对方也没辙了,无奈地摆摆手,同意了这个价。

陆拂拂这才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头看向牧临川。

正好对上了少年微微睁大的眼睛,红瞳里倒映出气势汹汹的她。

“发什么呆?”

陆拂拂敏锐:“你怕丑?”

牧临川浑身一僵,明显是被说中了,有些咬牙切齿。

看他这副模样,陆拂拂反倒是幸灾乐祸地捧腹大笑:“牧临川你是不是没见过我这个样子?”

他不愿承认,也不想承认。

可最终还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刚刚看着陆拂拂杀价的时候,少年眼睛睁得大大的,眼里流露出的情绪几乎是惊恐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陆拂拂,一副口沫横飞,寸步不让的泼辣模样。

虽说牧临川他平常没脸没皮了点儿,但他这没脸没皮甚至可以说是“优雅”的“体面”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为了几钱的利益争执个不休。

他觉得惊恐,难得烦躁羞恼,窘迫。

还有一股无能为力的自厌与愠怒,刚刚,他几乎不敢去看陆拂拂,她就像一面镜子,在她身上好像倒映出了他的无能。

“唉。”拂拂有些惆怅地捧着脸,“我这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早早就要为了这三瓜两枣的扯下面子,和同为穷人的对方,斗智斗勇,你来我往。

两者都在为了生计精打细算,机关算尽,布局机深。

陆拂拂她当然知道这不体面,可是大家都为了生活奔波,谁能体面。

想到这儿,拂拂又露出个笑来,啪啪啪用力地拍了拍手掌。

“恭喜你陛下,欢迎你进入真正的生活!!”

等中介一走,陆拂拂带着牧临川就进了屋,挽起袖子忙活开来。

这屋不知道多久没住人了,伸手一抹,桌子上都是灰。墙上蜘蛛网结得到处都是,床铺又脏又旧。

“这也太黑心了。”女孩儿嘟囔着,拎起扫帚就开始大扫除。

这一忙活就忙活了一下午。

牧临川腿不方便,可这人不知道抽了什么疯,非要和她一起忙活。

陆拂拂没办法,只好把擦桌子整理东西的这些小事儿交给他,自己去拾掇重活儿,累活儿,脏活儿。

这个劳动分配下来,少年神情喜怒莫辨,低着眼在屋里站了很久。

“别扭啥啊。”陆拂拂脑子里飞快转动,面上装出凶巴巴道,“觉得我这样分配是看轻你,觉得你自己没用?”

“知道自己没用就边儿去,别给我添乱,人贵有自知之明。”

这小暴君不愧是个m,被她兜头一骂,竟然骂清醒了,冷嗤了一声,拽着抹布径直去忙活。

这一忙活就忙到了傍晚,晚上,陆拂拂铺开床被,两人枕着这一股灰尘与霉味儿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牧临川没多加耽搁,就去拜访了并州刺史孙循。

少年去之前,好好打扮了一番,特地作了些修饰。乌黑卷曲的长发以红绳绑在脑后,一身簇新的新衣,如不看空落落的双腿,也像是昔日上京缠绵烟雨中的贵胄少年。

只是去了还不过一两个时辰,便沉着一张脸回来了。

拂拂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了?”

是不顺吗?

何止不顺,根本没见着孙循的人影,据说这几日他不在上党。

“孙循这老匹夫若在,定当扫榻相应。”牧临川嗤笑,面色阴晴不定。

可孙循不在,他俩如今又身无分文,门房狗眼看人低却不愿意代之通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