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1 / 2)

拂拂抿紧了嘴巴。

倒像是比之前更加沉郁厌世了。

拂拂噗嗤一笑,伸手拿了个幕篱,又给牧临川罩上了:“带好,人前可不准摘下来。”

商队也是之前就用银铤打点好的,同意捎他们一程。由于之前就已经说明过牧临川得了疹子,吹不得风,见他头戴幕篱倒也没表露出惊讶之色。

商人逐利,走南闯北见得奇人异事多了,银钱到位了一切都好说,并不欲多加探查旁人的隐私。

这一路上,牧临川表现得也格外硬气,不论风雨,舟车劳顿,概不多吭一声。吃饭喝水一律都由拂拂帮忙照顾打点,他鲜少在人前出现。

商队一连走了五六天都平安无恙,今年的秋天便在路上过了。

入了秋,天气转凉,一场秋雨一场寒,路上走得很艰辛。快到并州地界时,商队上上下下更是打起了十足的精神,皱着眉如临大敌严肃以对。

拂拂好奇地掀开车帘问:“大家怎么这么紧张?”

有人苦笑道:“女郎有所不知,并州等地多为胡人占据,胡人性凶悍,常有打家劫舍这类的事发生,不得不防啊。”

昔年,武帝践阵后,塞外匈奴大水,塞泥、黑难等二万余落归化,亲复纳之,使居河西故宜阳城下。后复与晋人杂居﹐由是平阳、西河、太原、新兴、上党、乐平诸郡靡不有焉。1果不其然,之后便察觉到有人尾随。

虽然商队早做了防备,却还是被一支胡戎飞骑所劫。观其容貌,高鼻深目,似是羯胡。并州上党武乡羯室常有羯胡居住,这些羯人人高马壮,来去如风,所过之处,常血流成河,片甲不存。

随行的镖师纷纷拔刀厉声应对,却见这一队骑士自高处,纵马长驱直入,提刀就砍。

眼见这一幕,拂拂大脑一片空白,吓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牧临川面色骤然一变,神情也难看得很,毕竟他双腿已断,无疑与砧板上待宰的鱼肉。

回过神来,拂拂忙钻出了车厢,一眼就看到了这些胡人左右飞驰,手起刀落,利落地又绞下一颗人头。

拂拂被血腥味儿熏得想吐,急中生智,忙扯着嗓子高呼:“壮士刀下留人!我愿以千金重谢之!!”

那胡人听得懂汉语,见一个女孩儿吓得浑身发抖,却双眼明亮地站在遍地横尸前。

为首的大胡子羯胡不由心生好奇,笑问她:“女郎胆子倒是大,你有多少银钱?”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晋书·匈奴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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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拂拂咽了口唾沫,也不啰嗦,飞快爬进车厢里,将从宫中带的珠宝拖了出来。

“只有这些。”并趴在地上,双手合十垫在额前,款款行了个大礼。

商人重利,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怎甘心献出钱货,但事已至此,保命要紧,也纷纷献上了银钱,哀声恳求,只求能花钱消灾。

所说如此,心里却没抱多大希望,这些胡人嗜杀成性,就从没见过他们大发善心的时候。

叮当一阵泠然轻响。

车前的铜铎微扬,车帘不知何时被人卷起。

拂拂回过头,吃了一惊,却看到牧临川已经从马车里出来了。

“你出来干嘛?!”

少年面色苍白,眼神阴郁。这几日秋雨潇潇,断腿处经常疼得他连夜睡不着觉,气色更差,眼下也有两抹深深的乌印。

这些羯胡揭开匣子,查阅过后,目光一转,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牧临川身上。

少年竟然露出个笑来,眉眼狭长,波光盈盈。

为首的羯胡一愣,见他高鼻深目,唇色丹晖,不由笑道:“我观郎君容貌似与汉人不同,可是有我族血统?”

“我确有羯人血统,”少年落落大方,言笑晏晏,竟然口吐胡语,言语流畅熟稔,“还望诸位壮士拿了银钱之后,能饶我等一命。”

这些羯胡愣了一愣,见这同族的少年郎腿下空落落的,拄拐而行,却从容不迫,冷静周旋,倒也没再为难,哈哈大笑,拿了银钱之后,鸣金收兵,拍马扬长而去。

拂拂也怔了半晌,狂跳的心脏渐渐回落,恍惚想起来,好像《帝王恩》原著小说里的确提到过牧家有羯胡血统。

至于牧临川他爹做的那面人皮鼓……好像也是羯鼓吧?

她本来还以为这是刷时髦值用的,没想到反过来竟然救了一命。

可是钱却没了。本来还想着留这些金银珠宝到并州再慢慢脱手的,翻着所剩无几的银铤子,拂拂发出一声哀鸣,心在滴血,几乎都快哭了。

这是人干事儿吗???

看女孩儿这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少年“噗嗤”笑了出来。

少年嗓音本就如山间云雀,此时噗嗤一笑,更觉清朗动听。

拂拂精神一震,惊讶地看着他:“你笑了??”

少年面色一变,冷冷道:“没有。”

“你笑了。”拂拂眨眨眼,目光活像看到了什么奇观。

“你看错了。”牧临川面无表情地拄着拐杖,甩袖离去。

拂拂嘴角一抿,露出个甜甜的笑来,没再继续戳破这小暴君的谎话。

倒是那支羯胡离开之后,有人不解问其首领,缘何放这支商队离开。他们在此地打家劫舍久了,也未曾见首领遇到什么“羯胡同胞”就大发善心,倒不如一并杀了来的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