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湘这才说好。
车队停下,沈元湘和一胞所生的兄长沈元衡往不远处的镇子去。
沈元湘不知道对哥哥说了什么,沈元衡哈哈大笑起来。午后的阳光照落在他脸上,让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那是属于少年郎的明朗肆意。
华阳公主坐在窗边,望着走远的兄妹两个,若有所思。
沈元衡兄妹今年十七,与她的厌辞一般大,也不知道她的厌辞是不是也这般——笑起来开怀,举止间带着些少年意气,偶尔做出些幼稚地令人发笑的事情。
沈家兄妹虽然喊华阳公主姨母,却是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华阳公主和她已故姨母感情极好,亲如母女。姨母一生未嫁,上了年岁的时候,机缘巧合遇到双亲遭害的沈家兄妹。老人家瞧着这俩孩子可怜,又很得眼缘,便留在身边养着。
今冬老人家仙去,华阳公主一边忧心着长安的情况,一边料理了老人家的丧事。等洛北的丧事处理妥当,华阳公主归京时,因沈元衡要入京参加开春的科举,便把这两个孩子顺路带上了。
华阳公主原先是打算余生终老于洛北。那是她母族生活的地方,也是她与江眠风相识的地方。住得久了,很是舍不得离去。可变故突生,郡王的爵位袭了过来,她便不得不带着浩浩汤汤的人回京。
她又安慰自己正好月慢成婚后要住在长安,余生生活在长安也挺好。
也不知道这段时日,她的厌辞可有遭到刁难?京中的那些人,恐怕瞧不上流落在乡野的人。
思绪转来转去,她又想起月皊……
华阳公主皱眉,痛苦地闭上眼睛,用手压在胸口。她不敢想起月皊,心疼的滋味实在是太不好受。她只要一想到这段这日,她的廿廿会遭遇些什么事情,就会犯心绞痛。
“公主,您又不舒服了?”燕春端来午膳,摆在桌上,“公主吃些东西,一会儿好吃药。”
“燕春,我的廿廿该怎么办呢?”华阳公主颓然依靠着车壁,眉头紧锁。
燕春跟在华阳公主身边做事很多年了,她瞧着公主如今消瘦了一大圈,心里也跟着不好受。当初急急忙忙回洛北料理丧事,舟车奔波本就辛苦,因老人家的辞去伤心过度还没缓过劲儿,京中的噩耗接连传到洛北。
燕春眼睁睁看着向来雍容尊奢的华阳公主是怎么一日比一日憔悴下去。
“这就是帝王心。”华阳公主忽然道。
这话,燕春却是听不懂了。
“但凡他……罢了。”华阳公主长叹一声。
·
月皊坐在枯壮的杏树下,往嘴里塞粘牙的灶糖。事实证明,余愉的厨艺实在不怎么样。
反正余愉烤的肉,月皊嚼不动。
“你们侠女不是什么都会的吗?”月皊一边吃着灶糖,一边问身边的余愉。
余愉才不承认是自己不行。她嘴角抽了抽,大声嚷嚷:“我烤的肉怎么不好吃了?明明是你牙不行!”
“嗯嗯。”月皊弯着眼睛笑笑。
余愉瞪了月皊一眼,又对她咧嘴一笑,从她手里抢了块灶糖来吃。她一边吃着粘牙的灶糖,一边吐字不清地说:“你晚上就要回长安了,还有点舍不得你这个小呆瓜。”
她还要继续留在宜丰县,有事要做。
说完,余愉又伸手从月皊手里的纸包里拿糖。
月皊缩了缩手,不给她拿到,认真道:“我才不是小呆瓜。”
余愉再往前探手,还是从她捧着的纸袋子里抢到两块灶糖。
“我也舍不得你呀。你一个人留在宜丰县要少喝点酒哦。”月皊软声说道。余愉和月皊以前接触到的小娘子都不一样,初时的不适应之后,会觉得她好有趣。
“还好啦,过一阵十一师姐回来陪我。”余愉说着又要去拿月皊手里的灶糖。
月皊赶忙将糖藏在身后,柔声说:“只剩下两块了,要留给三郎的。”
“我师兄才不吃糖。”
“灶糖不一样。”月皊认真道,“过什么节日就要吃什么东西,这样日子才更有趣味呀。”
余愉才不信这话,她向来不注重什么节日。看见江厌辞从屋子里走出来,她“切”了一声,胸有成竹地说:“不信你送去给他,你看他理不理你。不骂你烦人是他心情好!”
月皊眉心微微蹙起,对余愉的话半信半疑。她望着从屋里走出来的江厌辞,悄悄攥紧了手里的纸袋。
江厌辞正往这边来,道:“走吧。”
——他答应陪她们去逛闹哄哄的集市。
余愉立马高兴地从石凳跳下来,哼着小曲儿往外走。
月皊将纸袋封口折了折,好好抱着里面最后的两块糖,收在腰间的小包包里,才乖乖跟在江厌辞身边往外走。
集市离得不远,今日天气也不错。便没有备马车,三个人徒步往集市走去。
走出小院门口,月皊望了一眼院门紧闭的对门。今日上午余愉查过了对门的情况,昨日张家娘子说的话有八分真。月皊不想见死不救,可她身无分文,倒是余愉一脚踹开了对门的院门,扔了银票和借据。她气势汹汹地拍桌子,警告张家准时还钱,也甭忘了利息。
月皊再一次感慨能自己赚钱可真好呀。虽然,余愉用的钱根本不是她自己赚的。她就是随口一说,谁知道月皊就信了呢。
“月皊?”
江厌辞立在前面,回身望向她。
月皊这才回过神来,翘起唇角来,快步跟上去。
不多时到了集市,今日的集市果然热闹,叫卖声都要比以往响亮和喜庆。时不时有小孩子追逐着跑来跑去。还会有一辆辆马车经过,将闲逛的人群挤得朝路边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