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娘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求求爷,就收了我家秀秀吧?只要给她个住的地方,给她口吃的就行。甭管我和孩子他爹被债主们怎么催,只要这孩子没落了那种地方,我们两口子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
月皊听着张嫂子的话,这才明白她为何会这般积极地将自己的女儿送去给旁人当妾。听着张家的遭遇,月皊莫名想到了自己的遭遇,竟也有几分相似来。
她垂下眼睫,眼圈刚刚泛了红,就听见江厌辞开口,依旧是毫无情绪的冷漠语调——
“送客。”他说。
月皊惊讶地抬起眼睛,颇为意外地望着江厌辞。
他会帮她救她护她,在月皊眼里,江厌辞是个很好很好的大善人,她以为他不会这样冷漠的。
此话一出,张家娘子脸色变了又变,分外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还用人送,自己站起身,尴尬着一张脸,扭头走了出去。断然是没有脸面再踏进江家小院半步了。
江厌辞觉得心情糟透了。先是被小师妹那副麻雀嗓子叽叽喳喳烦了一中午,又被张家娘子的哭嚎吵。好好一个午后,变得兴致怏怏。
再看月皊,见她微偏着脸,好奇地望着他,眸中隐约浮着几许意外和茫然。
——样子真呆。
他站起身,打算回屋。
月皊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自言自语般:“起先三郎也是要赶我走的……秀秀姑娘不肯像我这样坚持!”
这是还挺自豪?
“她说的,你便尽信了?”江厌辞问。
月皊眨眨眼,眸中茫然之后又是愕然。
江厌辞失笑,望着她呆呆的傻样子,忽生出一丝不常滋生的恶劣——慢条斯理地抬脚,在她的屁股上轻踢了一下。
她穿得可真多,轻轻地踢一下,好似踢在几层棉被上。
月皊惊愕地望着江厌辞,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默了默,嗡声:“不可以这样……”
“什么?”江厌辞问。
月皊鼓起勇气来,稍微提高了音量重复:“不可以这样在外面踢人的、的……”
江厌辞“嗯”了一声,淡淡道:“没听太清,把前三个字再重复一遍。”
月皊盯着江厌辞的眼睛。他眸色向来深沉、静邃,浓墨浩瀚的眸底隐约带着一丝笑。
月皊后知后觉,他才不是没有听清。她嘟囔第一遍时,他定然也是听清了的。
她望着江厌辞的眼睛,慢慢翘起唇角来,柔声重复:“不可以。”
江厌辞压在眸底的那丝笑,这才肆意了些。
余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啊?”
月皊自然是不好意思启齿的。而江厌辞向来懒得搭理小师妹,打算回屋去。
转身前,他对月皊说:“明天回长安。”
“可是……”月皊的眉头慢慢揪起来,“明天是小年呀,咱们要赶路吗?鱼鱼姑娘说明日的集市很热闹呢。我们还想自己做些烤肉吃呢。”
月皊弯着眼睛,弱弱地小声询问:“要不,咱们明天晚上再启程吧?”
“也行。”江厌辞道。
站在一旁的余愉嘴角抽了抽。她刚刚分明和师兄念叨了一中午明日的集市有多好玩,她是那么希望廿廿晚一日走,和廿廿一起过节。结果师兄都没听见?
他耳朵也聋了一只不成?
【 作者有话说 】
小江:听是听见了==
第三十八章
一行车队行过官道,引得路人好奇张望。
为首的华舆里,华阳公主身边放了个不小的箱子,她正在一一检查里面的生辰礼物。
——十七份生辰礼物,是她补给尚未见过的亲生儿子的。
又一次检查无误,华阳公主合上箱笼,轻叹了一声。
“姨母莫要忧虑,很快就要回长安了,表哥定然也很想您,以后母子团聚,再不分开。”
说话的娘子叫沈元湘,生得柳叶眉樱桃口,本是弱柳扶风态,一开口那嗓子仿佛被春水浸泡过。
华阳公主点点头,可她蹙起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天下母亲遇到这样的事情,大抵心里都是五味杂陈。
沈元湘掀开窗前垂帘往外望瞧了一会儿,又放下帘子,笑着道:“姨母,今日是小年呢。我们要不要先停一停?”
华阳公主一思量,确实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她道:“我就不下去了,你让你阿兄陪你去转转。咱们歇一个时辰再赶路。”
沈元湘摇头:“我陪姨母说话。”
华阳公主含笑摇头,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