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楚沅在药店买来的消毒液和伤药,魏昭灵此时才注意到她的手上已裹了曾白色的纱布。
楚沅直接抓着他的手腕过来,用棉签替他消毒,再涂药。
耳畔除了泠泠水声,还有镇上来来去去的那许多人的说话声,长椅边的春柳还未绿,远处石拱桥上的人是朦胧晨色里轻飘飘的影子。
魏昭灵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的姑娘垂头替他一点一点地缠上纱布,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看不透她。
她明明会害怕,却又不知道什么叫做退却。
如果不是魇生花,她也许永远也不会触碰到这个世界的另外一面,她是被动地被卷入了这些事里,却又偏偏总有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而昨夜,她原本不用跟来,而这仙泽山下的事,也原本与她无关。
她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魏昭灵一时有些想不明白。
“好了。”融融冷雾里,他眼前的姑娘抬头朝他笑了一下,然后背起那个装了不少铜锁的背包,“要走了吗?”
魏昭灵站起身来,率先转身。
再回到仙泽山上时,楚沅大老远地就看到守在雪地里的李绥真,也不知道是在那儿站了多久,他的眉毛和胡须上都凝了霜雪。
“王!”
一看到魏昭灵的身影,李绥真就连忙迎上前来,“王,您怎么独自下山了?这山下多的是郑家的眼线,您……”
“李叔,我不是人吗?”楚沅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李绥真正要跟楚沅说话,却先听到魏昭灵开口道:“让你做的事,如何了?”
“铁索具已换过,请王放心。”谈及正事,李绥真便收敛神情,躬身答道。
魏昭灵稍稍颔首,再将兜帽扯下来,有风吹着他的浅发拂过脸颊,头疼得厉害,面上神情寡淡。
他往地宫入口走去,李绥真连忙朝楚沅招招手,然后带着春萍与蒹绿跟上去。
再回金殿,楚沅在外殿坐着休息了会儿,喝了杯李绥真煮来的热茶,等魏昭灵从浴房出来时,她回头就看见她踏进殿内来,身上穿着一件朱红的织锦衣袍,一头乌浓的长发还有些湿润,披散在肩头。
朱红的颜色更衬得他肌肤苍白无暇,楚沅端着茶杯,险些晃神。
“我该回家了。”她站了起来,对他道。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她还要回去圆一个一上午都不在家的谎。
魏昭灵迈着轻缓的步子走来,听见她的声音,便轻抬眼帘,修长的手指微动,金色的光幕骤然出现,瞬间将她的身形隐没。
“王。”李绥真忙起身,恭敬地躬身行礼。
魏昭灵在桌案前坐下来,旁边的蒹绿便适时替他添了一杯热茶。
此时的李绥真是大气都不敢出,也许是睡了太久,他才忘了分寸,竟敢在王的面前多言,那日之后,李绥真便不敢再说有关楚沅的那些“心悦”,“爱慕”之类的话了,连平日里开口也要小心斟酌。
他静静地立在一旁,也没敢再抬眼看坐在桌案后的王。
热烟缭绕间,魏昭灵的眼下始终衔着一片浅青色痕迹,几分倦怠,几分颓靡,他指腹轻触杯盏,目光似不经意地落在那个姑娘方才坐过的地方。
“李绥真。”清泠低沉的嗓音忽然响起。
李绥真正在神游,冷不丁忽然听见魏昭灵唤他一声,他一个激灵,下意识应声,“臣在。”
“你说,”魏昭灵轻垂眼帘,像是在看自己手中那只青玉茶盏里氤氲而出的烟雾。
“她果真心悦于孤?”
第20章 魇生花再绽 二章合一
今天是除夕的前一天。
楚沅在商店买了一束花, 推开门出来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雨。
店员借了她一把伞,她撑着伞走入层层雨幕里,衣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 是叶铮。
“叶叔叔?”楚沅接了电话, 先喊了一声。
“沅沅,你在哪儿呢?”叶铮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楚沅低眼看着手里的那束花, 说,“我去看爸爸。”
叶铮那边先沉默了一下, 然后又说, “明天就除夕了, 是该看看你爸去, 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咱们一起去吧。”
挂了电话, 楚沅在路边等了大概有十多分钟,叶铮的车就在她面前听闻,在这样冷的冬天, 那个男人却只穿了件t恤加皮夹克外套。
他朝楚沅招手,“沅沅!”
也许是因为要去看楚致光, 一路上两个人竟也没交谈, 或许他们的脑海里都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些关于楚致光的回忆。
雨幕里的墓园背靠嶙峋山壁, 山上苍翠的颜色在灰暗阴沉的天色里更添一种渺远朦胧的美感。
楚沅撑着伞, 站在墓碑前, 那上面的照片, 是穿着警察制服的楚致光。
他从来都是一个爱笑的人, 但穿上那身衣服,他面对镜头就笑得收敛许多,看起来既庄重又严肃。
她把花束放在墓前, 雨水滴答撞击着花束透明的包装纸,晕开一片水珠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