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腿是软的,才站在地面上,就踉跄摔倒。
那一瞬,她最先看到的是上方极高处的嶙峋石壁,数不清的明珠镶嵌其间,犹如浩瀚星空一般。
那仿佛是永远照着这里,永不会灭的光。
手腕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冷冰冰的东西,她低头就看见自己的左手贴在一尊陶俑的裙袂上。
那是一尊高髻长裙的侍女俑。
涂抹其上的颜色仍旧鲜亮。
但楚沅却忽然看见那陶俑在刹那间有了裂痕,那裂痕不断蔓延而上,她的目光也一直往上。
于是她眼睁睁地看着这陶俑一片又一片地碎裂开来。
她也看见其中竟还包裹了一副未曾腐朽的血肉躯体,那肌肤容颜宛如活人一般,裙衫衣袂也慢慢从陶片里剥脱出来,迎风微拂。
楚沅亲眼见她骤然睁眼的那一刻,
她浑身寒毛直竖,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她仓皇站起来往台阶底下跑,却又看到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了一个衣衫黛蓝的白发老者。
她失声惊叫,手里只咬了一口的苹果被她扔出去,就砸在那老头的脑门儿上。
楚沅听见那老头“哎哟”了一声,她脚下不稳,直接摔下了阶梯。
她还没顾得上去揉一揉自己摔疼的腿,却忽然看见了一抹玄色的衣袂。
猛地抬头,她看见那原本站在不远处的年轻男人此刻已来到了她的面前,此刻正垂首睨她。
他赤着一双脚,锦缎织就的衣袍被明珠柔亮的光浸润得散出更莹润的光泽,身姿缥缈如谪仙一般。
楚沅抿紧嘴唇,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发颤。
“姑娘……”那白胡子老头揉着脑门儿,才开口,就看见那女孩儿忽然开始解外套的扣子,他有些发懵,太阳穴一跳,连忙背过身。
魏昭灵或许也有一瞬怔忡,他稍稍侧过脸去,却忽然察觉到她的手重重拍在他的脚踝。
他垂眼,便见她扒开自己的外套,露出来的里面那件米黄色的衣服上几乎贴满了朱砂笔描画得花里胡哨的黄符纸。
而他的脚踝上,正贴着她慌忙从身上抓下来的一把符纸,此刻正临风微动。
她明明已经很怕了,抓着衣襟的手还在抖,眼睛了也有了水雾,却磕磕巴巴地喊了一声,“别、别过来!”
第10章 沉睡的王朝(捉虫) 你越挣扎,情丝就……
可能批发的符纸质量是真的不太好。
四下寂寂,贴在他脚踝的符纸被风吹得散落去了水银涌动的玉渠里,而楚沅的目光顺着他的衣袂往上,对上了他的眼睛。
气氛有一点怪异。
她忽然又听到了陶片摔碎在地上的声音,下意识地回头就看见那侍女俑中包裹的中年女子满脸都沾着灰痕,连睫毛都是灰白的,从碎陶片堆里迈开僵硬的步伐走出来,她的衣裙上散出来的灰尘在极亮的明珠华光里都好似粒粒分明。
楚沅吓得双腿更软了些,她双膝扑通一下抵在地上,身体前倾,脑袋抵在了身前那人的膝盖上。
她仰头望他。
而他忽然俯身,玄色的宽袖覆在她的肩头,一种幽冷甘冽的香味若有似无迎面而来,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她的后颈。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颈。
可出乎意料的,他手指的温度微热,并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冷得彻骨,教人寒毛直竖。
“怕什么?”他淡色的唇微勾,嗓音仍带着一种慵懒的哑。
当他开口,就好像停留在她梦里的少年终于在这刹那之间击碎了留仙洞那潭无波死水,瞬间鲜活地立在她的眼前。
可他又早已不一样了。
他不再是那个哑巴似的小少年,而是在那血迹斑驳的金殿里,杀尽所有降臣的夜阑暴君。
也是此刻,他指节微屈,用了些力道,迫使她仰头。
他又慢慢地蹲下身来,像是在打量她衣服上贴的乱七八糟的那堆黄符纸,她眼睁睁看他用两指捻起一张来,苍白的面容上有了些意味难明的笑意,“你画的?”
不防他冷不丁这么一问,楚沅有些呆愣,却迫于这张几乎近在咫尺的冷白面庞,她动动嘴唇,艰难地答,“买,买的……”
“是么?”
他轻轻颔首,纤长的眼睫微垂,“可这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用。”
“对不起……”楚沅几乎哽咽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听着他这样平淡的声音,她就吓得脑子空白了。
像是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
当他那双眼眸微弯,那张冷淡靡丽的面庞便如一夜临春般更添风情,足能令人心神晃动。
楚沅几乎被他这忽然的一笑晃了眼睛。
他的指腹并不算温柔地擒着她的后颈,“魇生花既长在你的腕骨里,那有些事,你早该知道的,不是么?”
楚沅怔怔地盯着他。
她没有办法反驳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