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床上的银狼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健硕有力的古铜色人形身躯。
厉将几块厚实的兽皮都盖到了沈怀瑾的身上,然后围上兽皮裙起身。他走到另一边的壁炉边,拿着沈怀瑾的打火机,熟练地生起了火。
这一年,他们自雨期以后便没有在部落久待,准备度寒物资的时间就很紧迫,好在有安和凛时不时来帮忙,终于赶在大雪降临前,攒够了柴火和木炭。
壁炉被点燃后,伴随着哔啵的火星炸裂声,屋子里的温度也渐渐上升。
沈怀瑾窝在仿佛移动暖气的厉身边,以最快的速度穿上毛衣,又套上了兽皮衣裤,整个人这才暖和了起来。
他在屋内走动了几圈,然后稍稍打开了窗户,一阵挟带着雪粒的凛风便从缝隙中钻了进来。
窗外云幕低垂,雪飘如絮,山谷内看起来了无生机。
今年的雪真大啊。沈怀瑾感慨。但意外的是,他并没有感到特别冷,大概也是身体更加适应环境的结果。
看起来还要下很久,先回来吧,别冻着了。
厉走到他身侧,阖上了窗户,然后握住了沈怀瑾被冻得青白的手,并时不时搓揉,替他回温。
天气阴沉,分辨不了具体的时间,但沈怀瑾却实在有些饿了。屋外风大,暂时不能出去,好在他有先见之明,屋子和储藏屋是连在一起的,就能直接从储藏屋里取食物。
厉拿来了几个红薯,放在了壁炉边上烤,见沈怀瑾实在饿得厉害,又去取了一罐腌萝卜。
沈怀瑾先吃了几粒萝卜丁解馋,腌萝卜口感脆爽,吃起来酸甜可口,又带着辣味,反而让人更加开胃。
等红薯烤好了,不等稍微凉下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撕开了上面已经烤得有些发黑的红薯皮。热气袅袅,金黄的薯肉几乎要流下蜜来,在寒日里散发着甜蜜的香气。
沈怀瑾舀了一勺,稍微吹凉后就塞入口中,果然是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薯肉的香与甜就在他的口腔中弥漫,心一下子就稳了。
一旁的厉更是豪放,他不怕烫,也不需要勺子,扒开薯皮便啃,三四下就解决了一个红薯。
吃过甜蜜的烤红薯再尝腌萝卜,便能很好地起到解腻的效果。
两人吃了个半饱,不知不觉中,屋外的雪已经停了。
厉起身穿上了兽皮马甲,道:我去广场那边取分配的兽肉。
沈怀瑾点点头,目送着高大的兽人出了屋子。开门时,屋外的雪景一闪而过。沈怀瑾便跟着上前开了窗,屋内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
他取出了前两日收到的毛线和棒针,坐在壁炉旁织着毛衣,脑袋却处于放空的状态。直到屋外有隐约的声音传来,才让他回神。
沈怀瑾朝屋外望去,厉正一趟一趟地从溪对岸运兽肉过来,在极低的气温下,兽肉都被冻得硬邦邦的,直接埋到已经及膝高的雪里就行。
屋外不仅有兽肉,还有他提前一日做好的鱼丸,此刻也冻得结结实实的。
厉埋完兽肉还不算完,又跑去已经结了冰的溪面上,凿了个口子,汲了几桶水搬了回来,供两人使用。
见他忙碌,沈怀瑾也不好独自待在屋里,他放下手中的毛线,起身走到了屋外。
雪虽然已经停了,天气却还是阴沉,甫一出门,他就感到刺骨的冷,忍不住裹紧了兽皮披风。
他走到灶台旁,艰难地生起了火,烧了一锅水。因为是给多毛兽喝的,水倒也不用煮沸,烧到滚烫时他就灭了火,让厉端着,两人一同去了兽圈。
沈怀瑾稍微掀开了兽圈边上围着的茅草风障,里面的多毛兽便紧张地叫唤起来,沈怀瑾见它们并无大碍,兽圈里也没有冰雪,这才放下心来。
水槽里的水已经被冻上了,厉便用刚刚烧好的水烫化了冰,混合以后正好是适宜多毛兽饮用的温水。
渴了一晚的多毛兽挤搡着喝水,仿佛是温水让它们感到愉悦,喝完以后,它们小声地向两人叫唤着,听上去还有些依赖之意。
看来以后每日都要烧水给多毛兽们喝,它们的体质受不了喝冰水。
厉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以后我出来汲水的时候给他们喂一次就行。
沈怀瑾点点头。他们又捡了些土豆秧子扔到了兽圈里头,见多毛兽们低头啃食起来,就阖上了风障,安心地走开了。
在外走动了几圈,四肢终于不像刚出门时的僵硬了,沈怀瑾呵了口气,面前白雾萦绕。
渐渐的,有身影从溪对岸的茅草屋里走了出来,看上去是出来烹饪食物的。沈怀瑾见了,才察觉到他们俩刚才也只吃了个半饱,要捱过一天,得才吃点什么填肚子才行。
想到之前聊过的话题,沈怀瑾提议道:今天就拿点稻谷蒸米饭吧。
厉挑了挑眉,真打算用啊?
那当然,咱们就吃一点,不影响的。
稻谷统共也才两筐的量,其中一筐是糯稻,一筐是非糯稻,即平常当作主食的大米。沈怀瑾确实不舍得多吃,只打算尝个鲜。食量原因,他们用的陶碗都很大,沈怀瑾便只舀了一勺非糯稻。
溪水结了冰,水碓也不能用,好在只是一些少量的稻谷,用工棚里的木碓舂米,倒也不至于会累到。
清理干净臼后,沈怀瑾把一大碗的稻谷倒了进去,厉在另一边施力用脚踏碓,碓头起落之间,臼里盛着的稻米便渐渐脱去了壳。直到米粒呈现白中带着些乳黄的颜色时,沈怀瑾才叫停。
他取了个竹簸箕,将捣好的米和糠舀了出来,用簸箕颠动,扬去其中的糠秕和灰尘。连续几次以后,剩下的就是能吃的米粒了。
厉捻了两粒塞进嘴里,用尖牙碾碎品尝,然后疑惑道:尝起来也没什么特殊的味道啊,你为什么一直盼着这个?
沈怀瑾笑了,你现在吃的出什么来,等蒸好了就知道它的好了。快拿去洗洗,记得千万别让米掉出去了。
淘洗好的米被放进炊具里蒸煮,为了配珍贵的白米饭,沈怀瑾又削了芋头,炒了一份他觉得最下饭的芋头烧肉。
渐渐的,蒸米饭的香气从炊具盖沿弥散了出来,沈怀瑾闻着这久违的味道,几乎是心旷神怡。见时间差不多了,他关了火,掀开盖子,只见炊具里的米饭已经蒸得恰到好处,舀出来正好是两大碗。
米饭饱满而又粒粒分明,实在讨喜。两大碗米饭,一碗盖上了芋头烧肉,另一碗则淋上了珍贵的秃黄油。
干饭了!他宣布。
沈怀瑾特地准备了一个大勺子吃饭。
芋头烧肉的汤汁鲜滑浓稠,舀上一勺,里面有拌着汤汁的米饭、炖得软糯的芋头和鲜美弹牙的瘦肉,一口下去,滋味全在里头了。
秃黄油拌饭更是一绝。油润金红的秃黄油被淋在白米饭上,沈怀瑾用勺子将其拌匀,尚且滚烫的米粒便被熬过的蟹膏蟹黄包裹在其中。吃上一口,蟹膏酥润,米饭软糯,味道鲜香浓厚,好吃得叫人要咬掉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