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剧透 第2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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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巳时,在床榻上待了大半个上午的温晏然到底也歇不下去,起身更衣,并吩咐左右道:“随朕出去走走。”又道,“把那个叫药师的孩子带过来。”

这个时候去前朝各部台那边闲逛等同于加班,她要么在宫苑中走走,要么就去天桴,温晏然现在算是明白了建平中各重要建筑群落的布局内涵——怪不得国师所在的天桴宫一定要跟与太启宫相连,估计是因为自己以前那些同行们日常也有点去亲友家串门的需求。

天桴宫中人员属于道官,虽然地位超然,但按理不能干涉朝务,日子一向过的挺清闲,奈何自从新帝登基后,温惊梅就感觉很难继续安心地研读道经,他颇为聪敏,又因为职位涉及皇位传承的关系,行事中有种格外明显的克制之意,分毫不敢逾越,且守口如瓶,察觉到这一点后,温晏然也明白对方究竟为什么能坐稳国师之位,倒格外喜欢跟对方闲谈。

她随意提了几句打算选宋南楼等人为官的事情,温惊梅在听清名字的时候,目光不由微动,看他的神情,对这些人也有些印象。

温晏然笑:“不知兄长可有教朕?”

宫内宫外都有传言,说皇帝因为当日的拥立之功,以及季跃反叛时的救驾之功,对国师极为尊重,见面时言必称兄长,如此一来,就算温惊梅无心权势,朝廷上下重视天桴宫的人也一日多过一日,但在某些人眼中,这并非什么好事——言必称兄长又如何,昔日的七皇子温见恭还是天子的正经哥哥,如今早都化作了一具白骨。

当皇帝的太过擅长捕捉旁人的神色变化,是一件很考验下属表情控制的事情,温惊梅心知对方已有所觉,不能隐瞒,斟酌了下词汇便道:“臣曾听闻,宋家四郎无心仕途,此前也以学业未成为由,拒绝过朝廷的征召。”

以温惊梅的性格,倘若是宋氏长辈不愿宋南楼出仕,不会说他本人无心仕途,既然如此,此前对征召的拒绝,完全出于他本人的意愿。

——那位宋四的性情,与社会主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听到这句话,温晏然目光似乎闪过了一丝奇异的神色,含笑道:“原来如此。不过这位宋四郎既然是宋侍中的侄子,那无论是出仕还是不出仕,朝廷总该试着征召一番,以示求贤若渴之心。”

第31章

聊完宋南楼后,温晏然倒没继续跟温惊梅谈论朝政。

她这段时间如此勤勉,既是因为需要尽早收拢权柄,也是跟系统面板上那一行提示语句“建平内乱”有关。

温晏然想,虽然这个系统除了最开始用“欢迎使用《昏君攻略》游戏协助系统”的虚假广告在她心中激发了一点不切实际的期待感之外,基本等同于背景板,但在剧情节点的显示方面应该还是靠谱的。

——幸亏她虽然有着一个毫无价值的系统,但穿越前总算在评论区了解过非常有价值的剧透。

温晏然从温惊梅的书架子上随手取下了一本地方志,翻了几页,又跟对方聊了会外州的风土人情。

身为国师,温惊梅自然拥有着足够丰富的知识储备,就算不曾放过外任,也了解一些中原以外的民俗风气。

温晏然:“朕曾听闻太傅说过边地事务,那些夷人部族极多,平时也会彼此沟通,但大多说的还是中原的官话。”

温惊梅:“边地夷人部族过众,而每一部中人并不多,若是不学习中原文字,他们几乎无法与外界交流。”顿了下,补充,“不过也有例外。”

温晏然笑着点了点头:“就像乌流部,他们说是部族,但已经在塞外筑有多个城池,同时具备耕地,彼辈狼子野心,甚至要朝廷敕封他们为王,只是为朝中公卿所拒,不过他们虽无王国之名,但已经有了王国之实。”

温惊梅听皇帝的话中的意思,显然是将乌流部的问题放在了心上,当下不欲继续深谈,转而聊起了边地的皮裘等货物。

像乌流那样的大部,虽然有耕地,但还是以畜牧业为主,在他们那里,牛羊马属于硬通货,除此之外,乌流部依仗武力强横,还会通过劫掠过往行商获取金钱。

温晏然抬起头,看向墙壁上的一副充当装饰品的毡画,问:“这也是边地之物么?”

温惊梅:“正是。”又道,“乌流部那边,每年都有大量的羊毛制品流入中原。”

温晏然点了点头——能用大量形容,可以看出这一部族的实力。

温惊梅注意到天子的神色中带了些若有所思之意,心头便忍不住一跳——作为一个时常有机会被动面圣之人,他也算了解当今这位天子的性情,知道对方隐约有收天下权柄之意,倘若不知道乌流部的情况便罢,既然知道了,说不得有朝一日便会对此部用兵。

这样的性情,倘若不为一代英主,那就是祸国乱世之君。

今天温晏然与温惊梅见面时没有屏退左右,两人交谈期间,天桴宫的道官过来换了两次茶水,等换到第三回时,池仪主动从人手中把茶盘接过,一面为君主换茶,一面提醒道:“陛下,已到午时三刻。”

温晏然点头:“今日就在天桴这边传膳。”

随着天子强横之态渐露,连先帝钦点的辅助大臣袁言时在面对皇帝时,都不自觉地愈发退让了起来,更何况克己慎行如温惊梅,十分干脆地省去了劝说对方回宫的流程——既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也难怪温晏然在哪都跟待在家里一个样。

温惊梅不是第一次跟皇帝一块吃饭,在他眼里,皇帝做事风格固然稍显强势,但个人举止却温和有礼,对口腹之欲也没什么贪求,心中也觉得对方自制力甚强。

饭后温晏然依旧没走,直接在大部分时间处于闲置状态的天桴宫正殿里头小睡了片刻,等起身时,之前让人传召的温药师已经候在殿外。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入殿内,宫人小心地替天子揭开纱帐——天桴宫是国师居处,保暖问题做的当然不错,内官们却还唯恐皇帝受寒,侍奉时比平日愈发谨慎了三分,身为市监左丞的池仪更亲自过来,帮着温晏然换上被炭火烘烤的暖烘烘的玄色外袍。

天桴宫内的饰品色泽多素淡雅致,温晏然此刻所在的这间寝室中,地板上覆着一层雪色的柔软锦缎,她的衣摆拂在上面,就像墨水落在了无瑕的白纸上。

温晏然站起身,抬高双臂,让宫人为自己绾系腰带。

登基之后,宫中一切事务都在围绕着她运行,让温晏然不管待在哪里,都会感到自己处于所有人的中心,也难怪历代皇帝不管自身才能如何,都会坚信自己是这世上至高无上的存在。

身为穿越者,温晏然当然明白,在天下大势面前,纵然贵如天子者也与蝼蚁没什么区别,但她这只蝼蚁在别的蝼蚁面前,又具备着一言决定对方生死荣辱的强大力量。

温晏然偶尔会觉得,时刻浸染在这种被天下人尊奉的权力感当中,也难怪那么多同行都曾出现过严重的心理问题,做这一行的要是没有坚定的目标跟信念,确实很容易迷失自我。

温药师在外头等候了许久,总算有内官来召自己入殿,她衣着朴素,向天子行礼的动作却并不生涩,显然接受过一定的教育。

温晏然认真观察着面前第一次见面的侄女,大约是因为皇室营养充足的缘故,她自己的身量其实是超过同龄人的,然而眼前那小姑娘明明年纪比她还小,个子却比当今的天子还高上一个头——回想对方的荐书上那句常年在家中读书习剑,温晏然深觉适当的体育锻炼果然有助于儿童生长发育……

“你叫药师?”

温药师垂首:“是。”又大着胆子道,“那是父亲给小人起的小名。”

药师属于这个时代的常见名之一,重复率极高,温晏然点点头,她记得荐书上提过,温药师的父母去世的很早,加上对方现在年纪也不大,一直沿用小时候的称呼也算合理。

温晏然:“你书读得如何?”

温药师朝前方行了半礼:“请陛下考校。”

温晏然看向身侧之人,笑了笑:“那兄长就替朕问几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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