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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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怆幽怨的声音并未因为段栖鹄的断喝而停下。

它依旧断断续续, 若有似无地传来, 起初是正前方, 然后是左手边, 右手边……以至于四面八方, 段栖鹄根本分不清是哪里传出来的。

诡异的是, 这声音偏偏只有他一人能听见, 身后两名仆役,却都一脸茫然,不知他在与何人说话。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

段栖鹄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呼吸粗重,耳膜一鼓一鼓,心头有股怒火急欲喷薄而出, 又被生生按捺住, 情绪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压抑在通红双眼之后, 越发焦虑。

他沉声道:“何方高人想见段某, 只管现身便是, 何必用这种鬼祟手段, 徒惹人笑话!”

段栖鹄……你记不记得……你欠了我一条人命……

“老子欠的人命多了去, 不是谁都能排得上号的!”段栖鹄冷笑一声,锦衣华服也掩盖不住那股纵横边陲数十年的悍匪之气, 霸道蛮横显露无疑。

他像是对着虚无缥缈的空气说话,除了他自己, 没有人能看见。

两名仆从对视一样, 面露惶恐,都觉得主人怕是中邪了。

段栖鹄不觉得自己中了邪。

他认为对方是一个武功高手,正以内力驭音来混淆视听,假作鬼魂。

段栖鹄微微闭上眼,倾听了一阵,蓦地腾身而起,朝园中桂树的方向跃去。

此刻自然没有桂花,此地甚至不适合种植桂树,但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区区桂树,身在段家花园,便如置身江南庭院,尤其是在边城,这样一座花园,只怕比江南巨贾的豪宅,花费还要多得多。

桂树在夜风中微微摇曳,段栖鹄转眼就落在树上。

若凤霄在此,定能看出他非但指法有成,轻功上也颇有造诣,七尺大汉站在一根手指粗细的树枝上,那树枝竟晃也未晃,更不必说折断了,但就这份轻功而言,足已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

但他举目四顾,周身除了花木扶疏,以及跟着跑过来的两名仆役之外,别无他人。

段栖鹄……二十年了……二十年了……

居高临下,段栖鹄不相信有人能够藏身在附近而躲过他的扫视。

四下寂静。

仆役在树下仰望,不知所措:“主人,小人这去叫人……”

段栖鹄没有作答,因为他又在树上站了一炷香那么久,传入他耳朵的女声,一直在重复二十年这几个字。

二十年前——

那时候的段栖鹄才刚刚当上马贼,还是寨子里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他渴望往上爬,渴望立功,渴望像大寨主那些人一样左拥右抱,分得满箱金银财宝。

所以寨子下山劫掠,他从来都是冲在头一个,虽然因此受过不少伤,也获得了上头的赏识,后来取代了三寨主,又一步步往上走,令寨子变成这一带势力最庞大的马贼帮派,再逐渐大权独揽,最后才有了今日的段栖鹄。

没有一个功成名就的人双手不沾满鲜血,段栖鹄相信就连身居庙堂之高的那些人,同样血债累累,甚至是当今大隋天子,南陈皇帝,哪一个不是杀人如砍菜切瓜,否则怎能醒掌天下权?

段栖鹄冷冷笑了一声。

二十年前,他已经杀了太多的人,若是真有鬼,想要报仇还得排队呢,哪里轮得到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鬼?

他折下一截桂枝,从树上跃下,手腕同时微振,枝上叶子霎时射向四面八方,两名仆役毫无防备,当即被嫩叶洞穿喉咙,连惨叫都来不及,便应声倒下。

血从两人尸首下面蔓延,淡淡腥膻飘散开来,但那若有似无的幽怨哀泣也戛然而止。

果然是装神弄鬼。

段栖鹄心道,他面色不变,挥手让人将两个仆役的尸体拖走。

无须多言,自会有人在他走后将花园打扫干净,明日来时,血迹将会一滴不留,干净得像这里从未死过人。

段栖鹄稍稍恢复了一些心情,段妻听说他杀了人,也过来探问。

打从患难起,妻子就已经跟随他了,到如今虽然段栖鹄虽然很少再去妻子那里过夜,但对发妻的尊重,自然不同于对宠妾,见妻子到来,他也没有把人赶走,夫妻二人对坐片刻,妻子关切道:“夫君若有何烦心之事,妾纵是帮不上忙,也可倾听,再不济,以身相代,总是可以的。”

段栖鹄的心情并未因为这席话被安慰到,他眉头紧锁,询问老妻:“你可还记得,二十年前发生过什么与我有关的事情?”

段妻凝神苦思了好半天,道:“我只记得那一年年底,您从外头回来,说是干了一票大的,没多久就成了三寨主,从那之后,咱们家的日子就一天好过一天……”

不过,段栖鹄也只记得自己成了三寨主那一段,那是他人生之中重要的转折点,他不可能不记得。

但他每次出门,妻子都没有随行,知道的也不多。

段妻道:“我记得,你那一回出远门回来,比往常都要高兴,我问你时,你只说今次做成了一大笔买卖,别的什么都不肯说,唉,我知道你那时候出门是做什么营生,如今我只盼着日日上香,在菩萨面前多为你祈福,免了你昔日的罪过,若是有报应,也都报应在我身上好了……”

段栖鹄有些不耐烦,正欲起身走人,却在听见最后的“报应”二字时,身形微微一顿,脸色也变了。

但段妻没有察觉,人上了年纪,难免啰嗦,她仍旧在絮絮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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