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1 / 2)
“我已经不是为了什么大顺了,只是齐王不肯放过我的手下。”
“如果许将军只是为了这个,那就好办了。”夏完淳再次确认道:“除了赦免许将军每个手下一条命,还有其他的要求吗?”
“没有了。”许平摇头道,同时心里腾起无限的希望。
“赦免不是不能考虑,但是你们要被流放,”夏完淳直言不讳地说道,许平手下的这几万人是训练有素而且精于战阵的士兵,制宪会议认为他们是很大的威胁,这让他们难免会腾起一劳永逸解决这个威胁的念头:“内阁不愿意多死人,但是如果你们还在继续威胁国家,那么内阁宁可死几万人也要为后世虑。”
“流放去哪里?”许平首先担心是成为奴隶,但是夏完淳摆手表示长生军不会成为奴隶,首先由于选举权已经普及到每一个成年男子,奴隶制度显然难以在立法上成立,而且他们留在海内就无法让制宪会议放心。
夏完淳告诉缪首辅这些人会被流放到海外,不过没有告诉他齐王为这些流放者准备了一张海图,现在夏完淳就把这份海图取出来摊在许平和李定国的面前:“在这片大洋的背后,会有一片大陆,它的南边比较富庶,不过已经被西班牙人占据了。”
“我听说过这片大陆,”许平记得黄乃明曾经和自己讲过这个地方,也说过南面盛产黄金、白银,而北方相对贫瘠,没有什么出产而且总是闹风雪。
“齐王觉得北方也不是不能住人,内陆其实有大片的平原和宽阔的河流,”虽然黄石这么说,但是夏完淳估计齐王说的就是滨海有限的范围,多半还是从西班牙人那里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富庶也是有限:“之前齐王好像还曾想派去几个人修两个城,不过几十年一直没有成行。”
黄石确实考虑过去占据北美,至少修一两个据点作为未来挺进内陆的前哨站,不过实在找不到愿意去的人,中国本土有富饶的产出,有精美的织物,有可口的食物和美酒,还有各种曲艺可以娱乐,有名山大川可以游历,有家人和朋友,黄石实在找不到人肯跑去几万里外,去一个什么也没有的荒蛮之地——这明摆着就是一辈子别想回故土了。
便是对无路可走的李定国和许平来说,这种流放地仍然让他们感动犹豫:“要花上两个月飘洋过海……”许平和李定国一听到这个就面面相觑,他们两个人做过船,但是见过最宽的水面就是长江而已,至于他们的手下出过海的更几乎寥寥无几。
“总比呆在山东等死好吧。”夏完淳知道对方最后还是会同意的:“再说如果离得近制宪会议也不会放心啊。”
果然,许平和李定国确实没有更多的选择:“两个月?只要两个月我们就可以到达这片大陆?”
“你们没有熟练的水手,而且一路上需要补充淡水,也需要休息,不然应该可以更快的。”
“可是我们也没有船。”
“制宪会议愿意花钱送你们走,内阁答应提供给你们二百条海船,一条船能挤个二百人,都是很贵的大船啊,不过只要你们肯走,制宪会议也不愿意再死人了。”夏完淳拿出一份制宪会议草拟的协议给许平和李定国过目,根据这份协议济南顺军要向齐军先放下武器,在向明军正式投降后这些顺军会被送去登州,然后在那里登船永远离开中国:“给你们的船上会有一些武器,万一遇上野蛮人也可以拿来防身,为了表示诚意,制宪会议还愿意送你们一些工具和机器——有许将军你始终很想要的那种蒸汽机哦,制宪会议真心希望你们能在海外安居乐业,再也不要回来。还有耕牛和一些马匹,海里有很多鱼,你们不要把这些牲口吃了,齐王让我提醒你们那片大陆上未必有牛马……”
念完后夏完淳把文件推到许平和李定国那边:“许将军一向言而有信,李将军也有不错的名声,只要你们在这个协议上签字,制宪会议就相信你会按照诺言永不返回海内,就会赦免你们并给你们船只。”
许平仔仔细细地把协议看了一遍,半响后把它放下:“可是这上面说我们要先交出武器,在齐军的看管下呆在登州,难道不能让我们自己去一个靠海的地方然后把船交给我们么?我们也需要时间来学会驾船啊。”
“如果被你们趁机夺取了登州,在那里坚守上个半年一载的,那就意味着内阁倒台,虽然许将军名声很不错,但是首辅大人担心在这个时候你也会先把信用放在一边……”夏完淳还告诉许平和李定国,新年前大概凑不齐船只,而且这也不是出海的好季节,而内阁迫切希望战争在新年前结束:“许将军,我尽力为你们争取过了,但是有的时候你必须要冒一些险,毕竟你还是想要你的部下活下去的,不是吗?”
许平沉吟了一会儿,期间夏完淳再次强调道:“这个协议已经得到齐王和制宪会议的批准,只要两位将军在上面签字,那么就受到提刑司的保证,不会有人违反的。许将军,我向你保证只要签字就一定能得到遵守。”
“好吧。”许平抓过笔,在协议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协议递给了李定国,后者也默默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还有一件事,”李定国署下名字后,又提出一个问题:“我们还有四万人马,既然那里没有牛马我们也会尽可能地多带一些牲口走。除了牲口和部下外,我军还有家小,能不能多给我们一些船。”
夏完淳摇了摇头:“其实我并不能算是来谈判的,许将军、李将军,我已经在内阁面前为你们尽力说话了,我已经拿不出更多的东西。至于水手,恐怕你们的时间也不多,制宪会议要求的是船一到你们就得走。”
李定国叹口气,而许平则表示谢意:“多谢夏先生。”接着许平回头安慰李定国,大家都是长着一个鼻子两只眼,在登州还有些时间,既然别人能学会操船,那顺军就算驾得不好也断无完全学不会的道理。
夏完淳在边上听了一会儿,等许平说完后他微笑道:“许将军确实和陛下很像,难怪外人哄传你是王上的弟子,嗯,其实也却确实是。”
“是吗?”
“是的,陛下和许将军总是觉得别人能做到,那自己就能学来并且做得更好,陛下称这是强者所为,我想许将军一定能顺利到达彼岸的。”大事已了,夏完淳想了想,又问道:“陛下曾经和许将军有过一面之缘吧?陛下曾经和我讲过一个故事,据说之前和三个人讲过,许将军也是其中之一,一个关于天公、虎狼和群羊的故事。”
“不错。”
“我给了陛下一个答案,而陛下说我是唯一一个答对了的,哦,没有对错,是答得符合陛下的心意。”
“夏先生怎么说?”
“自古官吏皆是虎狼,无论是在皇帝治下还是宪政之下,虎狼就是要吃羊。羊斗不过虎狼,天公也无法把虎狼都去除,因为总会有新的产生,就是羊们起来打倒了旧的一批,那些领头的其实也是虎狼,羊以为他们是同类其实完全不对。”
“唉。”这次轮到许平叹气了。
“所以天公会问羊群,你们是想要虎,还是想要狼?”夏完淳继续说下去:“虎吃得太凶了,羊受不了了就换狼,狼想呆下去就要吃得比虎少,而渐渐的虎为了有东西吃也会和羊商量:我以后改吃老弱病残,我为你们开拓新的草场!为了和虎争夺,狼也会当半条看家狗,保护羊不被野狗、狐狸欺负。羊没法和虎狼斗,只能让他们互斗,挑一个更不坏的家伙,虽然依旧要用血肉满足虎狼,但是最后或许能够让虎和狼都把自己的胃口控制到最小——保证自己不饿死的胃口是羊能够得到最好待遇;同样他们也得多出一点力,在不累死的情况下,尽力去驱逐其他野兽——这也是羊能得到的最好待遇。”
“这就是齐公的宪政吗?”许平轻声评价道:“听上去还是有些令人哀伤。”
“但许将军恐怕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吧?”夏完淳又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双手捧着递给许平:“这我几年来在南面观察宪政,每天都做笔记,随时记下心里的感触和得失评价,许将军此番远走海外、自拓疆土,我记得许将军立志要建立一个太平之世,这些记录说不定能对许将军有所帮助。”
“多谢夏先生,”许平知道这必然是对方多年的心血,他郑重其事地接到手中,听对方的口气怕是以后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这让许平突然想起一事:“夏先生,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许将军请讲。”
“顺王的侄孙,李将军讳来亨。”
“我当然知道李将军了,我还见过他好几面。”
“是的,他只剩下一个五岁的遗孤,交托给我照顾,此番远走海外,实在不适合一个五岁小孩,在下想请夏先生帮忙,找个合适的人家……”
不等许平说完,夏完淳就慨然答应道:“不必另找人家,若是许将军信的过我,我就把李将军的遗孤带回家教养,一定视如己出。”
把李家的孩子抱出来交给夏完淳后,许平又看了看对方刚送给自己的那本书:“齐王才思敏捷,发前人所未想,这点我是远远不如的,不过齐王的东西,我自信总是能发展一二,当初兵法便是如此;今天夏先生把这本有关宪政的书相赠给我,又给了我们第二次治国,改悔曾经错误的机会,我想我们一定不会重蹈覆辙,将来我们的国家成就也未必就在齐王之下。”
“所以说将军和陛下相似,以此书相赠之前,我曾和陛下说过此事,陛下说‘许将军肯定会以为他能做得比我强。’,不过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许将军有此信心自是最好,我的一番心血也没有白费,”夏完淳笑道:“不过陛下后面又说了一句:‘不过若是许将军以为治国和治军一样容易,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陛下希望许将军能有一番成就,他不怕许将军做得好,因为许将军做得再好,世人依然会说一句‘名师出高徒’,不是吗?”
……
在向齐军投降前,许平让军队中伤残和妇孺先一步躲开,万一明军要反悔不依不饶,至少这些没有什么威胁的人可以逃得一命,大部分人都奉命暂时躲开,但岳牧等极少数忠心耿耿的部下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如果明军最终反悔他们宁可和同袍死在一起。在十几万观礼的齐军面前,许平毕恭毕敬地向黄乃明投降,随着最后一支抵抗的顺军放下武器,中国的内战终于宣告结束。虽然齐军的态度十分恶劣,但是黄乃明确实信守了诺言,被安置在登州战俘营里的长生军也被允许学习航海技术。
看到似乎无事后,躲开的长生军军属和伤残士兵又前来登州附近寻找亲人和部队,本来制宪会议以为许平投降后很多人会散去,这些人如果很少而且斗志完全瓦解那么制宪会议可以不管,如果人数众多而且有投奔其他各藩继续当兵的意图的话,制宪会议也可以因为他们不遵守赦免协议而加以搜捕。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除了两万从河南开始就跟随许平、李定国作战的旧部外,那些后来陆续加入的顺军也大部分选择留在两位将军身边,再加上他们的家属,最后要出海的除了三万多长生军官兵外,还有几万军属——根据许平的命令,太小的孩子尽可能留下,找个收养家庭总比带出海生存的可能性大。
当制宪会议派来船只后,顺军立刻就发现他们肯定不可能把所有的人都装上船,在登州附近齐军的监视中,长生军砍伐树木打造了大量的木筏。
“他们打算用这种东西横渡大海吗?”看着长生军把越来越的木筏系在海船后面,齐军的海军军官无不瞠目结舌:“他们根本不懂航海嘛。”
可是长生军显然不清楚齐军这样的评价,妇孺都被安置到船只中,而挤不下的士兵这则会轮番乘坐他们家人海船后系着的木筏一起出发。
“他们就是用船,我都很怀疑他们能不能不翻船,”施天羽身边的齐军海军军官终于看得哄笑起来,有个人很兴奋地说道:“也好,虽然费了不少船,但也不用我们动手他们就自找死路去了,不管怎么样,毕竟是杀俘不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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