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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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清晨,济天下单独立个营帐,将道德宗所有弟子皆请到营帐中,他便居中一站,指着帐上所挂一幅巨大地图,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这幅地图绘得极是细致,不光有地理山川,朝庭军塞要地分布,甚至各修道门派的位置也一一列出,便连天下三大凶地的位置也在图中。可谓天下大势,尽在图中。

济天下在图前一站,立时精神大涨,气焰狂升,牢牢将道德宗众人的气势压了下去。他自盘古开天地讲起,三皇五帝而下,至烽火戏诸侯,至鹿台焚纣王,至仙妖战罢封神,至……这当中,还穿插无数野史逸闻,奇人趣事。道德宗众弟子起初并不在意,要知道,他们皆为门中精英,又是早就准备历练尘世,学史是基础课目,听道之初,尚有不以为然,神思游离。哪知道济天下此次是志在必得,不折服这些道门精英是绝不罢讲的。

帐中足有三大缸清水,供济天下润喉。

如是,自晨至夜,又自夜至晨,三缸水尽。

雄鸡重啼,天下初明时分,道德宗众弟子才一一自帐中走出,自这日起,人人有分工,个个勤于事,不藏私、不偷懒、不折腾。

如此变化,纪若尘三千魂丝遍布百里之内,怎会不知道?可便是他也无法窥透其中奥妙。他虽是道法强横,但自问也办不到这等事,所以才放任道德宗诸人自行其是。不过此际纪若尘便是纪若尘,既然想不通,便直接将济天下叫了过来询问,而且也放玉童在一旁听着。那意思依然是,不怕你知道。

见纪若尘开口相询,济天下对曰:“统一思想。”

这一次济天下倒是毫不嗦了,甚至是惜字如金,纪若尘拿他毫无办法,便取出一张自己手书的坤玉转元阵诀要,交给了济天下,吩咐他让云飞修习,并自行挑选士卒炼阵。

给了阵法后,纪若尘便取出一卷书读了起来,有送客之意。

济天下收了阵法,却并不离去,望着纪若尘手中书卷,问道:“主公读《春秋》,是否已知晓为将之道?”

纪若尘放下《春秋》,皱眉道:“这本书中哪有为将之道?……嗯,身为主将,当在百万军中取敌酋首级。”

济天下有些哭笑不得,道:“主公,那不是万军主将,那只是徒有武力的匹夫而已!身为主将,当知兵事,兵书有云……”

他刚要长篇大论,纪若尘便打断了他,道:“这世间兵书所讲,皆是凡将俗兵斗战之法,一代勇将也不过力敌百人。但在道行深厚的修士眼中,千军万马,也是来去自如。所以必得有相应克制办法。”

济天下抚须微笑,似乎胸有成竹,道:“无妨!修道之士虽然神通众多,但必定对凡人心存轻视,且所谓大道不蒙尘,等闲不会理尘世间事。不过世间万事,力不胜谋,只消来人对我们心存轻敌之意,我便要叫他有来无回!只是到时候手段激烈些,还请主公见谅。”

纪若尘微笑道:“不管何谋,只要能克敌制胜,但用无妨。”

济天下自然知道这位主公向来不以人命为念,行了一礼,正要出帐,忽然又想起一事,低声问:“不知主公现下真元到了何等境界?哦,便以道德宗三清真诀为基准计算好了。”

纪若尘又已翻开春秋,头也不抬地道:“太清太圣境。”

济天下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伸手指一个个地数上去“太清高圣,太清上圣,上清至真……”,数完之后,他面色便有些难看了,想了想,道:“眼下当务之急,主公还是少读些春秋,多修修真元吧。”

纪若尘笑了笑,笑容有些高深莫测,未予回答。

玉童也陪着笑了,妩媚中有些挣扎,有些疑惑,隐隐还有些不自在。

济天下也笑了,努力笑得高深莫测。

安禄山中军起兵时分,纪若尘大军也即兴兵出征,全军只携三日粮草,一应辎重皆留于范阳,由二千民夫健妇押车随后而来。

大军兵行神速,三日而越六百里,至晋州城下时,晋州太守求援快马尚未及出城。

晋州虽近塞外,但有河北、平卢等地的安禄山大军作为屏障,已经年未经战事,不见兵戈,因此逐渐繁盛,至今日共在藉八万余户。晋州虽颇为富庶,但不修兵事,城中三千守军缺额八百余,刀枪盔甲多有锈迹,十余匹战马也不喂得不肥不瘦。

晋州太守姓白名易,这日刚得了急报,称安禄山已反。白易颇有几分才学,上知些天文,下晓点地理,中明为官取贿之道,本是很有几分前途的。他知道晋州是去长安的必经之途,至少有一只叛军会向这边来。算算时日,若安禄山前锋疾进,则十日左右便会到晋州城下,眼前还有些时间决定是逃是降。晋州兵微将弱,战是肯定战不过的,白太守对明皇的忠心还未到以身殉国的程度。

白易本想先遣快马向潼关报急,然后命家人收拾细软,先去潼关避祸。潼关关险兵强,驻扎着数万精兵,粮草堆积如山,当可挡住安禄山叛军。

哪知他刚写好报急奏折,折上墨迹未干,便有下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称安禄山大军忽至,现下已在北门外列阵!

白太守只觉脑中一阵眩晕,手中毛笔落在案上,将刚写好的折子污了。

他一声长叹,萧瑟地道:“走吧,上城头去看看。”

晋州北门城头早已人头涌动,守城偏将还有些智计,心知营中兵丁不足,便自库中取了一千多套军服,命壮年百姓穿了,持刀挺枪,到城头上凑数,即吓阻敌军,也壮一壮自己的胆。一时之间,晋州城上倒显得兵丁众多,只是人人面色苍白,个个身体发抖,军容就谈不上怎样了。

北门外一里处,五千精锐已列阵完毕,刀枪如林,旌旗似海。军容队列极是齐整,如刀切过一般,兵丁人人面无表情,但以略微发红的眼珠盯着城头上耸动的人头,瞳仁深处,隐隐燃着疯狂而肆虐的杀气。

白太守只看了一眼,便被对方军阵中那浓浓的杀气激得胸口一阵翻涌,险些呕了出来。他向左右一看,见士卒将校人人都是面如土色,自己倒还算好的,不由得暗叹一声,心道这城如何守得?今日吾命休矣。

身旁偏将强作镇定,道:“大人,您看敌军虽然人数众多,但并未携带辎重,又是远来疲惫,我军只要坚守不出,不出数日,敌军必定缺粮而去,晋州之围便会自解。大人此刻身先士卒,我军士气大振,军心可用。”

旁边一名太守亲随忙道:“这城下都是虎狼之军,常年在塞北砍蛮子脑袋的,我们这点老弱病残,又如何守得住数日?大人,当务之急是遣亲信、用快马,赶紧将大人家眷送到潼关去!现在敌军还未完全围城,再迟可就来不及了!”

偏将立刻大怒,喝道:“逆贼!你想要大人临阵脱逃不成!?你莫不是安禄山安在晋州的内应?”

那亲随毫不示弱,回骂道:“要不是你喝兵血、吃空额,将朝庭军费都吃进了自己肚子里去,现在站在城头上的会是这些老弱病残?晋州城里十几万百姓,谁不知道八百空额养活了你齐大将军六房姨太太?丢了晋州,第一个要被杀头灭族的便是你齐大将军吧!”

“够了!大敌当前,自己人还吵什么?”白太守心中又怕又烦,喝止了两人。他是读过兵书的,看着纪若尘本阵左右各立着三百骠骑,实是人强马壮。纵是自己从南门出逃,想来跑不了多远便会被追上。他的马再快,快得过这些塞北狼骑?

若要责怪,只能怪纪若尘大军来得太过突然,比预想的提前十余日到了城下。这数千人马,难道是飞过来的不成?而且军中并无辎重后队,那这一路上,近万人马吃什么,喝什么,睡哪里?

“莫非……有仙人相助?”白太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见过纪若尘军容,白太守已知到了决断时刻,是殉国,还是求生?

城头众人或吵闹、或惊慌之际,济天下已下了马,行到中军一顶墨色软轿旁边,低声道:“主公,现下敌军士气低迷,人心动摇,时机已至,是否攻城?”

沉默片刻,轿中传出纪若尘淡淡的声音:“传令诸军,限一刻破城。”

卷三 碧落黄泉 章十二无相忘二

纪若尘中军旗号变幻,低沉雄烈的战鼓阵阵响起。

一个千人方阵从军中突出,这些军士皆为步卒,有的双持短枪,有的手持刀盾,交错而列。方阵向前推进,目标直指前方的晋州北门,千名军卒步伐齐整划一,恍若一人,前进之际,地颤山摇!

城头晋州文官武将尽皆愕然,非是被北军军容所惊,而是惊疑这千人方阵既无云梯亦无擂木,直奔城门而来,这是要攻城?被眼前这诡异的景象所惑,竟无一人出声部署防守。

那千名步卒来势极快,几个转念间便进入一箭之地,只听得“嘿”一声低沉的军号从千人口中传出,地动山摇,尘土激扬,所有人发力飞跑起来。

还是齐偏将首先反应过来,大叫“放箭”,若被不带任何重器械的步兵冲过了护城河,岂非变成笑话?众将官如梦初醒,城头上令号此起彼伏。箭如飞蝗,攒射而下。力夫担石疾奔上城墙,投石手在弓兵身后列队,其余将兵皆刀剑出鞘。

那千名步卒一发力,实在是疾逾奔马,快得异乎寻常。城头飞下的箭矢大部分竟然只及得上方阵的后半部分,就是这样,也大多被这些如妖魅般的军卒挥盾挡开。一轮箭雨过罢,居然只倒了三五人!

转眼间千名步卒已冲至护城河前,面对两丈余宽的护城河,阵型变化,方阵一分为二,持刀盾的军卒甩开盾牌一排排次第跃起,在空中伸展肢体,宛如生了双翅,大多兵丁居然就这样直接跳过了护城河!少数落水的,也是接近了护城河岸边,稍一使力便跃上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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