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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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跪坐在何世方的尸身旁,双目微闭,左手覆在他的额头上,洁白如玉的纤上泛着一层蒙蒙的光晕,看样子正在试图施救何世方。她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着,显然心绪不宁,手上的光华也随之忽明忽暗,大大影响了施术效果。

纪若尘只向何世方看了一眼,就在青衣身边蹲下,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他早己死得透了。”

“啊?!是吧……可是我……可是我……”青衣的手冰凉,犹自不敢张开眼睛。

纪若尘轻叹一声,将青衣抱入怀中,把她带到另一边,这才回身立在何世方尸身前,仔细打量着。

何世方神态安详,若不是肌肤下透着隐隐的蓝色,就如同睡着了一般。回想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虽然相处短暂,但纪若尘隐隐觉得他不象能够千出杀人悬尸这种恶行的人。何世方道行深厚不提,更难得的是修养也高,纵是盛怒之时也不显杀气。他的锦袋中另有玄机,但与纪若尘斗法时明显只是想擒住他而己,并未真下杀手。

此时何世方早己魂消魄散,一身道果付之东流,就连转世轮回也成奢望。不过何世方护身道法十分高明,按说就是任由青衣下手,也不会有大恙,此刻怎会死得如此彻底?看来多半是龙象与白虎天君下的手。想来也不奇怪,无尽海洪荒卫他是见过的,以二天君当日的实力尚不足以护翼青衣,多半在无尽海又学了什么道法。可是看何世方身上痕迹,又似是被混沌鞭所伤。混沌鞭可是惟有青衣能够使用的。

纪若尘喟然轻叹,不再去理会这件事,念了一个厚土咒,四面土石如浪而来。他又一招手,将那道德宗弟子的尸身也招了过来,与何世方并列,然后以土石埋葬。至于其它死者的尸体,形状则是千奇百怪,死得惨不忍睹。这些脏活累活都被龙象白虎二天君给接了过去。

是夜月色如钩。

纪若尘与青衣并肩坐在一块凭崖临江的巨岩上,眺望着眼前万倾遴遴水波,此时才有机会安静的聊上一会。

“青衣,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来找公子的。”

“可是你怎么会找到我的?”青衣浅浅一笑,道:“公子难道忘了青衣是妖?妖的鼻子一向是很灵的。”

纪若尘无言,抬起衣袖嗅了嗅,难道自己真的很有味道?衣袖上传来阵阵松桕清香,正是他修炼有成,内华外溢的标志。

青衣淡淡的笑容一闪而过,她似有些累了,靠在纪若尘的肩头,问:“这一路走来,青衣遇到了许多叫嚷着要杀上道德宗的人,怎么突然会这样了?”

纪若尘淡淡一笑,道:“还不是本朝皇帝干的好事?他一道圣旨下来,还是有些人会当真的。但这些跳梁小丑叫得虽响,又见哪一个真敢踏进西玄山了?眼前这道关口过了之后,少不得要和他们好生清算一番。”

青衣沉默片刻,方轻轻一叹,道:“公子觉得不要紧就好,青衣随公子回山吧。”

纪若尘点了点头,随后看看青衣,皱眉问道:“你哪里不舒服吗?”青衣摇了摇头,柔声道:“没有。只是……我好象杀错了人……”

纪若尘素知青衣性情柔顺,不通世事,当下好生安慰起来,怕她心头积下了什么心事。如水月色下,这一幕看上去是如此的静谧温馨。

龙象与白虎二天君站得远远的,也在临江望月。不过这么风雅的事,他们做起来总有些觉得浑身不自在。况且距离也有些远,灵觉又非二天君所长,因此测度起那边的情形来己耗去了二天君全副心神,哪还有心思看银波如鳞,皓月当空?

“嗨!注意了,小姐已经靠在纪少仙身上了!”龙象天君传音道。

“这算啥!方才可是要摸手就摸手,要搂抱就搂抱呢!”白虎天君不屑道。

“这个……我知道男女有别,人妖呢?”龙象天君沉思起来。

“管他什么男女人妖,总之他们二人关系非比寻常!这等举动可是我们以前未曾见过的。”白虎天君有些怒其不争。

龙象天君想明白了这层关节,一时间又在新地方卡住:“一个是无尽海的小姐,一个是道德宗的高徒,两人关系又非比寻常,我们究竟要拍好哪一个的马屁呢?”

白虎天君已是忍无可忍:“当然一个都不能少!”

卷二逐鹿 章七 归处 下

日落月升,披星被霜,直至西玄,一路无话。

莫干峰下一片肃杀,朔风寒意刺骨。风中没有一丝湿气,呼啸而过时,隐透着如针般的杀意。偶尔会有一队道士驭风在云端掠过,人人杀气凛凛。

四人在西玄山麓驻足,纪若尘仰首望去,目力所及处但见一片茫茫云雾,西玄山群峰大半隐在云雾深处。望得久了,他只觉得如狱群山似要当头压下一般,那无以形容的沉重压力登时令他胸口微微一甜。

纪若尘微一凝神,已将压力排解在外。他转头一望,见龙象与白虎二天君面色都有些发白,身躯微微颤抖,显然正在竭力抵抗着那无形的压力。纪若尘心下微觉奇怪,按理说二天君道行境界远胜于已,怎么会如此不济,反而有些抵不住压力的样子?

他又向侧一望,见青衣也在仰望着茫茫罡风云雾,若有所思。纪若尘立时吃了一惊,有些不明白何以青衣能够如此从容面对涛涛压力。此次重聚,青衣与以往并无不同,或许惟一的区别就是少了点如水空灵,多了些活泼生气。

西玄山上茫茫压力并非凭空而来,纪若尘上次下山时就还不曾有。这如岳威压苍茫无形,巧夺天地造化之功,正含着道德宗示警之意。

纪若尘于是携着青衣,当先向山中行去。龙象白虎二天君却磨磨蹭蹭的不肯前行,远远地落在了后面,直至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弥散的自雾中,二天君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龙象天君道:“总算可以不用看着纪……少仙了,奶奶的,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白虎天君苦笑道:“我看多半还是他背后那块神铁的功用,只是实在看不出来历。”“我看多半就是那块什么定海神针铁了!”

白虎天君摇头道:“胡说!当日我们听得明明白白,那定海神针铁净重一万零八百斤,他背上神铁不过二千余斤重,哪里会是定海神针铁?只不过玄异之处多半不下于定海神针铁而己。”

龙象天君立刻问道:“此铁玄异处在哪里?”

二天君眼力见识其实不差。道法中虽有腾挪搬运之术,修道者甚而可藉此使动重逾千斤的法宝,但定海神针铁可非同一般,哪是寻常道法驾驭得了的?若非有道德宗遗下的古诀,此铁至今该仍沉睡于东海之底。纪若尘负着这等重物,身法行动自然大受影响,稍有些眼力的修道者都会据此判断他的行动轨迹,并用神识引导法宝进行攻击。然则纪若尘集玄心扳指、道德秘法、甲庚遗诀于一体,终能驾驭得这根宝贝。玄心扳指内自成一个世界,再重的东西置于其中都不会显现,因此在,临敌刹那,只消将神针铁收入玄心扳指内,凭着二千余斤重量变化,纪若尘身法自然变得神鬼难测。此法用得多了,自然而然地与他打闷棍时所用步法相融,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以至于二天君连看得多了,也会觉得有些头疼。

西玄山外张而内驰,太上道德宫中依然是一派自在从容,山外的世事变化似乎分毫没有影响到群道修仙求道。碧树银华间缭绕着袅袅清雾,空灵仙意较之纪若尘此次下山前更添了三分。一将青衣等人安置好,纪若尘即刻前去晋见紫阳真人。

刚一进书房,纪若尘登时全身一震,目光落在了紫阳真人书案上立着的一株火红珊瑚上。这株珊瑚高不过半尺,通体晶莹剔透,内中如有熊熊火焰燃动不休。紫阳真人居所本来四季清凉如秋,有了这株火珊瑚后,室内多了一份融融暖意。

这株火珊瑚在太上道德宫中也算不得什么异宝,但纪若尘目光再也离不开它。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这株珊瑚原本应是在璇龟甲庚的水宫之中,于是问道:“师父,这株珊瑚……”

紫阳真人依然临着贴,头也不抬地道:“不错,这株珊瑚正是来自东海。”

“那么璇龟甲庚……”

紫阳真人此时方抬头望了望纪若尘,目光温润如水,道:“我宗五位真人联手,送他羽化登仙去了。”

纪若尘默然片刻,方道:“甲庚曾在东海救过徒儿一命,此事我秉明过师父,何以我宗不能放它一条生路?”

紫阳真人略一沉吟,道:“若尘,你聪明绝顶,该己猜到为何五位真人会同去东海。我们所为的正是东海海底的天地灵气之源。甲庚乃是秉承天气地脉而生的神兽,镇压地火、守护灵气之源乃是它与生俱来的本能。既然我们去取灵气之源,这一节的冲突就必不可免。我宗对灵力之源志在必得,它则宁可舍却性命也要护得灵气之源的安全。如此一来,这等结局也就不可避免。甲庚对此事倒也看得透彻,知道这即是今生的归处,于是径去布置了守护定海神针铁的阵法,再来与我等斗法,一击而分胜负。为师等感佩甲庚襟怀,也未毁其内丹法体,任其自消自散了。”

纪若尘面色和缓了一些。璇龟这等灵兽与寻常修道者不同,它们自天地中来,归天地中去,只要身死时法体灵丹不毁,能够自然化散于天地之间,就等于消去了这一世的劫难因果,轮回去了。他日机缘得遇,便当转世重生,相当于修道者的兵解。若从长计,说不定还能由此得到不少好处。只不过璇龟寿元悠长,体内灵丹往往需千年方能大成,遍数天下,能够袭杀它们的实己不多,而无论是谁,又有几个忍得住不下手去夺它内丹?

与璇龟的内丹相比,水宫中一切法宝药材都若粪土。紫阳真人等既然不取甲庚灵丹,为何又要搜刮水宫财物法宝呢?

似是知道纪若尘心中疑问,紫阳真人一扬眉,郑重道:“当前世将大乱,宵小四起,我宗为万全计,当取一切可用之物为己用,寻常礼法纲常皆可抛在一旁。俗语有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一节你须得明白。甲庚收藏甚丰,于我道德宗大业有莫大的助益,自当取之。

纪若尘黑店出身,原本于礼法纲常也不放在心上,惟独念着甲庚的情分而己。不过他也知道甲庚这等灵兽泰半生有宿命,少有能够善始善终的。甲庚就是不遇上道德宗真人,迟早也要遇上其它宗派的人,能够兵解归天,己可说是相当不错的归宿。甲庚在大限之前,还不忘记封印定海神针铁,以待自己重回。以甲庚的灵性,当不会不知是自己引来的道德宗众真人。

一念及此,纪若尘惟有暗叹一声,慢慢将甲庚的身影自心中挥去。他向紫阳真人行了一礼,就待回房休息,待得精神饱满,再行下山寻觅第三个灵气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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