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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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若尘辨别一下方向,转身向那条大河奔去。若这条河真是道典所载的弱水,那他就真的是死了。

在这冥界地府,纪若尘的行动分毫不受影响,远不是那些死魂的笨拙木讷。他一发力,数里转瞬即过,片刻后己立在河畔。

果然是弱水!

这一道河何止千万丈?一眼望去,但见浩浩烟波,烟雾弥漫,根本看不到对岸在哪里。河上方是茫茫的黑,没有天空,没有日月。

说也带怪,在远方可以听到波涛之声,看到浪潮排岸之态,此时,立在河畔。脚下反而是毫无水声。纪若尘料加了一口冷气,无声无息,无影无踪,片物不载,果然是弱水。

深黑河岸中淡灰色的河水了无生气,一道道荡漾而来的波涛湍急无比,水下

影子幢幢,不知淹了多少冤魂在里面,伸臂掳拳,做呼号哀呼之势,纪若尘却偏偏听不到一点点声响。

纪若尘还弄不清自己的状况,虽然身已在阴间,但显然又与普通死魂迥然有异。在这黑白与灰构成的阴间,他是有色彩的。

纪若尘回首望向来处,从这个方向看去,视线竟然不受方才铺天盖地的黑雾干扰,约在数百丈外,那道宽达数百丈的死魂长龙仍在互相推挤着,叫嚣着,几乎不得寸进。

现在他能够看清方才前而死魂停步的原因。只见河面上有一轻舟,业己离岸三丈,在湍急的水而上团团打转。看那轻舟小如蚱蜢,堪堪容纳得四五死魂而已,真不知这许多的死魂要何年何月才能得渡。

那叶轻舟上隐约立着个女于,并不似传说中的摆渡人,反在与不住蜂拥而来,试图登船的死魂激斗着。她手中一边黑气纵横,似是一把巨剑,每一剑挥出,就会将数个死魂斩落河中。然而死魂实是太多,任她剑气如涛,也斩不尽杀不绝这许多要登船的魂!

那叶轻舟只在离岸三丈处盘旋,也不知是她不愿开船,还是根本不懂操舟。弱水三丈处似有一条无形边界,三丈之内死魂可踏水而行,一过三丈,则立时为涛涛弱水吞噬,再也不见出水。

一见那女子,纪若尘登时大吃一惊!她,也是有色彩的。看那舞剑风姿,十分熟悉,依稀就是云舞华。他望向那女子的同时,她似有所感,同时回望过来,果然是云舞华!纪若尘仍记得生前种种事,此刻虽已在阴间,但也不知她究竟是敌是友。就在他犹豫未定时,云舞华忽然从舟中跃起三丈,一声清叱,挥手间一道黑气向纪若尘隔空袭来!

这道半月形黑气来得并不如何迅疾,威势也不强横,但纪若尘仍记得她在尘世时的伤害,惟恐这黑气中另有玄机,于是向侧方一跃三丈,轻轻巧巧地让过了这道黑气。黑气擦肩而过时,纪若尘知道自己灵觉仍是极为敏锐,黑气虚弱淡薄,实在谈不上什么威力。对付那些死魂是有余,对付他可是没什么用处。

纪若尘心中大定,又望向弱水河畔。云舞华又陷入与万千死魂的苦战,这一次再也无暇分神他顾,甚至于向这边看上一眼的能力部没有。死魂越聚越多,甚至有数个死魂从同伴头上跳过,扑到云舞华身上!饶是云舞华心志如钢,在这阴间冥府中也大受影响,忍不住尖叫一声,手中黑剑乱砍一气,才将舟上死魂尽断斩入水内。

纪若尘看看弱水,又看看轻舟死魂,再与道典相对照,已然明白云舞华不能象那些死魂一样踏足弱水,而在阴间行动能力又有限,看来最多一跃数丈,而她正前方百丈之内皆是密密麻麻的死魂,哪有她落足之处?

他再观战片刻,已知凭云舞华目前战力,自己若与死魂一起攻上,完全可将她逼落弱水,或以拳上三清其炎焚毁她的魂身,永绝后患。这个念头实在诱人,但纪若尘稍一思索,摇了摇头,现下非是节外生枝的时候。能够灭敌固然很好,然而自己重返尘间方才是最重要的事。

纪若尘当即转身,沿着弱水行去,将死战中的云舞华抛在了身后。

弱水涛涛,死魂亿万,绝非一叶轻舟可渡,这道路水上必有其它的摆渡人。

果不其然,纪若尘感觉疾行有一刻功夫,见到一叶轻舟突然出现在空无一物的河面上,飘飘荡荡地横渡急流。撑舟者斗笠蓑衣,正是道典中所载的摆渡人。那摆渡人见了纪若尘,舟头一偏,已向这边驶来,转眼间就停靠在了岸边。纪若尘四下一望,四野黑沉沉。空旷旷,再无一个死魂现身,不由得十分奇怪为何云舞华那边就有数之不尽的死魂聚集?

但此刻容不种纪若尘细想,他身形一动,己上了渡舟。那摆渡人凝望着纪若尘身后,久久不动,一双撑舟的死灰双手却在不住微微颤抖。纪若尘大疑,也回头望去,但见身后空荡荡的一片,只有一道道线绕在一起的淡淡黑气标出了自己离岸登舟的路线。可这弱水之畔尽是忽浓忽淡的雾气,自己在阴间用不出瞬间破风跨空的道法,跳跃时扰动了雾气实属正常,何以这摆渡人惊讶至此?

那摆渡人忽然干涩笑道:“我们虽然是来者尽渡,但能登船的都是有缘。公子坐稳,我们这就过河去了。”

轻舟灵巧地调了个头,向茫茫弱水对岸行去。这一次借舟渡河,纪若尘方知弱水之浩荡无边!眨眼间小舟已在弱水上行了数个时辰,仍看不见对岸,举目四顾,所见尽是涛涛河水,连纪若尘先前看到的水下冤魂也一个全无。那摆渡人忽然停了舟,向纪若尘道:“再向前就有大风浪了,十分凶险,不知公子带足了渡河之资没有?若无渡资,就请公子在这里下船。”

纪若尘登时愕然,他从未听说过弱水还要渡河之资,且自己一介魂身,根本是有形无体,又哪来的渡河之资?那摆渡人停舟河心,四下旨是片物不载的弱水,让他如何下船,分明是勒索。纪若尘而色不动,心中己杀机暗起。当下他一抱拳,向摆渡人施了一礼,道:“我是枉死之身,实是身无长物。不知大哥所需渡河之资划可物,若是我有的,断不敢吝惜。”

那摆渡人斗笠下的面孔一片模糊,根本看不出容貌五官,只有两点碧火闪耀,看来该是眼睛。他望了望纪若尘,忽又笑道:“这渡河之资常人可是付不出的,但公于非是常人。只消下次相见时公于答应帮我一个小忙,我就送公子过这弱水。至于具体帮什么,待有缘再见时,我自会说与公于知晓。”

纪若尘暗忖道如此要求,岂不就是说这一次过对可以白渡?他当即答应下来。

摆渡人又摇起船楷,轻舟继续向前。果然如他所言,行着行着,弱水的风浪就渐渐地大了起来。

那摆渡人边操舟边道:“看公于是初入阴府,既然您己付过了渡河之资,我就与您多说两句。公于要过这弱水,想必是要去地府鄷都的。但公子可与其它人不同,身上还保着阳气魂魄不散。因此地府里那些阴和鬼卒什么的是命令不了公子的,公于但凭自己心意行事就好。不过您既然身有阳气,这鄷都城嘛,其实是去不得的,您好自为之吧。公子坐稳,起浪了!”

此时弱水上的波涛越来越大,时时会有一丈多高的巨浪扑面而来,轻舟犹如一片柳叶,在波峰浪谷间不断沉浮。

风浪更大了,轻舟时而站立浪尖,时而重重跌入浪谷。

此时弱水上的波涛越来越大,时时会有一丈多高的巨浪扑面而来,轻舟犹如一片柳叶,在波峰浪谷间不断起伏。

纪若尘子幼在北地长大;哪见过这么大的风浪?又一道巨浪擦舷而过,兜头溅了他一身。纪若尘举袖遮挡中,突然对上两只眼珠,没有眼眶,几丝经络悬空飘浮,眼黑少,眼白多,充满血丝,死死瞪着他。纪若尘顿觉一阵恶寒疯狂地侵袭入心口,他大惊默运玄功,方才遏制住胸腹间几乎要把心脏吐出来的翻腾。

在这涛涛巨浪中,竞然隐约藏着许多东西。纪若尘用上了神,在下一道巨浪到来时凝神望去,这才发现浪中不知藏着多少具死魂,那死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一双双手向他伸来。死魂的口不住开合,虽然纪若尘根本听不到他们在吼些什么,但不断侵袭上身的阵阵冰凉寒意,却知必是咒他入水的恶毒话语!风浪更大了,轻舟时而站立浪尖,时而重重跌人浪谷,又每每在巨浪中间不容发地穿行,看着时时高逾数十丈的巨浪,纪若尘小禁头晕目眩,双手紧紧抓住船舷,不敢稍动。身处弱水正中,别说他此刻无法御法飞行,就是能飞,又哪敢四处乱飞?!

纪若尘面色惨白,直欲呕吐,这次不是因为水中的恶魂暗算,而是受不了如此颠簸,可是实不知一介魂体能够呕出什么来。

好不容易风静浪歇,小舟重又行在平静无波的弱水之上时,纪若尘已几欲虚脱,实有恍如隔世之感。至此他才明白,为何当年曾经见过的许多北地铁汉一说到出海坐船,皆面色如土。

小舟破浪直行,如在镜上滑行,转眼间已到了彼岸。

纪若尘双足得踏实地,直觉如蒙皇思大赦,饶是这样,也要静立片刻才能消去头晕。他回首一望,见摆渡人已将轻舟撑离了河岸,向他遥遥道:“我在此等公子回来。”

纪若尘遥望前方,已隐现一座宏伟至极处的城池,直是立地接天,左右延伸,无有极尽处!再回首望时,茫茫万丈弱水,同样也看不到尽头。他立于城河之间,实是渺小如蚁。

纪若尘凝望着那人间从不曾得见的连天巨城,知那多半就是地府之邦,鄷都。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决然道:“我定会回来的。”

他一领前襟,足下发力;宛如一道轻烟,身形数现间已去得远了,在他身后只留下一个个淡黑残影。这些残影或跨步,或跃空,栩栩如生,虽是由薄雾凝成,却风过而不散。

那摆渡人见了这些残影,死灰的双手又是一阵颤抖,缓缓在舟上拜了下去。

他顿了一顿,看到纪若尘愕然的面色,方才以自己所能发出的最尖利的声音。叫道:“共计九百年!!”

眼见牛头吼叫连连,纷纷抖动铁链一拥而上,纪若尘不禁哑然,随即无名火起。都说人间界是肉眼凡胎,心窍闭塞,因此多有不平,而冥界有司洞烛阴阳,明辨善恶,生孽死偿,今日得见,原来这冥界的仁义道德也不过如此。

自己糊里糊涂落入此间,想回阳间有什么错。既然他们都说自己是什么生魂,那盂婆也不应该看不出自身与寿数已尽的死魂有别,却强逼自己喝孟婆汤,奋而反击又有什么错?虽然自己下手的确重了一些。

“我只想回到阳间!”他叫道。

那小童阴森森的一笑,道:“想回阳间?以你今日犯下大罪,受过了九百年火炼灸身之苦后,还要被发往第一殿,由秦广王重行依你前生的罪发落,第一殿受刑一满,要到第二殿再行发落。如此十殿轮回一做。怕不得万年时光?等你到了转轮挪里,也只能入畜生道而已。就凭你,也想回阳间?”

呛啷一声,一道粗重冰凉的铁链已套在了纪若尘头颈上,他的臂膀也分别被一个牛头抓住。随后两道大力传到他的肩上,将他压得跪下。

那小童走到纪若尘面前,望着纪若尘的眼睛,用近乎于梦吃般的声音呢喃道:“你这双眼睛真是奇怪……它们既冰冷,又温暖,还带着阳气。这里可是极少见到有阳气的生魂的。你知道他们后来都怎样了吗?他们啊,现在都在阿鼻地狱中受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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