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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屹是三月四日那天回的平城, 他和沈渝刚结束外派任务,回部队述完职,从b市开了七个小时的车, 在深夜到家。

平城这几年发展迅速,平江公馆附近的老城建筑被上头圈改,四周高楼大厦林立, 高架桥遍地通, 可偏偏唯独和公馆一墙之隔的平江西巷却始终屹立在这四周的繁华当中, 成为这一片现代化区域里独一无二的老城记忆。

夜里十一点多, 陈屹一身黑衣黑裤从车里下来, 衬衫下摆塞得整齐, 皮带是部队统一配发的07式, 长身玉立,眉骨硬朗挺括。

同样打扮的沈渝坐在驾驶位,胳膊压着窗沿,利落干净的短发压不住眉眼间的锋利, “这么晚了, 我就不进去了啊。”

陈屹解了袖口两粒扣子,单手卷起衣袖,抬手晃了两下手指, 漫不经心道:“回见。”

“德行。”沈渝笑骂了句, 随即驱车离开, 黑色的大吉普在路口晃了两下车尾灯,消失的无影无踪。

深夜里, 脚步碾过地面的动静格外清晰, 陈屹走到公馆门口, 岗亭值班的保安眼熟他, 招呼了声亲自给开了门。

陈家住在东南角,三层小洋房,内外中西合璧,夜里门口也点着灯,大门新换了密码锁。

陈屹这几年不常着家,试了好几个密码都不正确,最后一次机会用完,旁边的警报器跟着响了起来,在一片寂静当中显得尤为响亮。

“……”

这小破门大概受不住他一脚踢,陈屹看了眼四周,信步走到南边的墙角,往后退了几步,紧接着一个猛冲,手脚利落地翻了过去。

落地的瞬间,正巧家里阿姨听见警报器的动静,披着衣服从屋里出来,瞧见墙角下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吓得正要尖叫。

“张姨,是我。”陈屹三步并两步从暗处走出来,拍掉手上蹭到的灰,朝着老人家笑了声,“我回来了。”

张姨哦哟着长舒了口气,又惊又喜,“你这孩子,回来好好的正门不走,偏要翻墙进来,万一摔着怎么办。”

陈屹笑笑没多说,扶着老人的肩膀往屋里走,“爷爷他们都歇着了?”

“老爷子早睡下了,老太太这几天在隔壁市开会,你爸妈出去办事还没回来。”

陈屹的父亲陈书逾最近遇到点麻烦事,他手底下有一个项目的投资人前阵子犯了事,被判了死刑,牵连到很多,他这个项目之前已经进展到一半,但因为这事只能被迫停下来接受调查。

这事陈屹回来之前从外公那儿听了一嘴,但具体的事情经过并不是太清楚,只知道是b市市郊塌了一栋居民楼,闹得沸沸扬扬。

至于背后的利益牵扯,他可能还没有那些看八卦的群众了解的多。

这会儿,陈屹上楼冲了把澡,换了身衣服,湿着头发从楼上下来,张姨给他热了碗鸡汤。

“趁热喝,喝完早点休息。”

陈屹走到餐桌旁坐下,“这么晚了,您先去休息吧,我这喝完自己收拾就行了。”

“好。”

张姨回了房间,陈屹匆匆喝完汤,去客厅开了电视,把声音开到最低,找到前段时间的b市居民楼坍塌新闻。

b市地方台在事故彻底结束后有过一次综合回顾记录报道,从事故最前线到后续的相关人员审判。

大概看了有十分钟,陈屹听见门口有车开进来的动静,没一会,陈书逾和妻子宋景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夫妻俩瞧见坐在客厅的儿子,都愣了下,宋景先换好拖鞋,边往里走边问:“你怎么回来了?”

陈屹暂停了电视,回头看他俩:“休假。”

陈书逾也跟过来:“这次休几天啊?”

“差不多一周。”

宋景走到餐厅倒了杯水:“你这趟休假去外公那里了吗?”

陈屹的外公是退休老将军,常年定居b市某军区大院,陈屹目前在b市某军分区就职,平常休假都过去大院那边。

“去了,呆了一天。”

陈书逾问:“外公外婆怎么样?”

“都挺好的。”陈屹看了他俩一眼,揉了揉耳根:“吵起架来不比你们俩差多少。”

宋景说:“胡扯,我跟你爸什么时候吵过架,那都是他做错了事,我在有理有据的陈述事实。”

陈屹笑了声:“行,您说的都对。”

客厅电视还亮着,陈书逾看了眼,陈屹顺着看过去,电话画面停留在一个医生的侧影上,但他当时没注意,问了句:“爸,你项目上的事情严重吗?”

“严重什么,我们一没受贿二没私下交易,都是白纸黑字签的合同。”陈书逾对调查结果不担心,只是比较愁耽误了项目进度:“现在只能盼着他们那边动作能快一点。”

陈屹也稍稍松了口气。

宋景坐在他旁边:“既然你这趟回来能呆这么久,不如抽一天去见见我之前给你提过的赵伯母家的女儿?”

陈屹心想我这一口气还没松完,另一口气又提了上来,和母亲打着太极:“再说吧,我这几天在平城还有其他的事情。”

“你能有什么事,一天到晚都呆在队里满世界出任务,身边连个母蚊子我都没见到。”宋景对于当初儿子突然放弃大好前途去当兵这事一直耿耿于怀:“我就想不明白,你高二那会儿,你舅舅让你毕业去读军校,你说不干要去搞物理。好,你参加竞赛班出国,我们都没意见,结果呢,大三那年你又一声不吭地跑回国去当了兵。陈屹,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陈屹对上母亲责问的目光,眼神一如既往地坚定:“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做正确的选择。”

……

陈屹从小应该算是在军人世家长大的,外公那边的亲戚大多都是走着老一辈的路。

他虽然对那身军装有崇拜有过热血男儿梦,但始终没能理解他们穿上那身军装到底代表着什么意义,为什么外公和舅舅还有那些叔叔一直说要和这身军装共荣辱。

高二那年,他和母亲去西北看望在那里做项目的父亲,陈书逾所在的天文组和隔壁物理组的研究人员住在同栋宿舍楼,在西北的那段时间,陈屹有幸听到一位老教授对于国内核物理发展的讲座,从而对物理产生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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