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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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步,手起,刀落。一百五十五名士卒和一名将领组成的陌刀队,在三倍余自己的敌军当中,如入无人之境。纥骨、处木昆、赤牙三部联军在建立营寨之时,没想着立刻跟楼兰人开战。他们要等继续赶来的其他两个部落,以免自己付出了巨大伤亡,反而让别人占了便宜。这点儿小心思,如今成了致命伤。狭窄的营盘内,战马根本无法加速。而骑在马背上原地与陌刀队交锋,部族武士们只有伸长脖子挨宰的份儿,根本没有办法还手。

在陌刀队的疯狂攻击下,各部武士纷纷走避。错误的对策,引发了更大的麻烦。很多武士竟被自己人撞下马背,稀里糊涂成为刀下冤魂。更多的武士则傻了般随波逐流,眼睁睁地看着陌刀在自己面前砍倒自家弟兄,然后再血淋淋地砍向自己。

“顶上去,顶上去!别慌,别慌!拦住他,拦住他们!”眼看着麾下武士纷纷落马,纥骨部埃斤肯亦特急得声音都变了,挥动弯刀,强逼着自己的亲信去阻挡敌军进攻。在他的逼迫下,十几名部族勇者逆人流而上。才走到半路,便被自己人挤得彼此无法呼应。陌刀将追着逃命者的马蹄,迎上了第一个纥骨部勇士。砍下他的脑袋,用鲜血染红自己的铠甲。另外两名纥骨部勇士被方子陵和老周用陌刀砍倒,躺在地上来回翻滚。他们肠断骨折的惨状,吓得周围各部武士加速向后退开,你拥我挤,如同一群被关在笼子里待宰的土鸡。

“顶上去,顶......”纥骨肯亦特再度调兵遣将,却找不到任何回应。就一眨眼功夫,先前冲向陌刀阵的十几名部族勇士已经全部阵亡。就像鸡蛋碰上了石头,连个响动都没听见。

纥骨部受突厥人影响,以狼为尊,部落中崇倡勇者。但勇敢和毫无希望地送死不能相提并论。眼看着已经有本族武士拨转马头,准备跳出鹿砦向远方遁走。纥骨部埃斤肯亦特只好大吼一声,亲自冲到了第一线。

这个动作令频临崩溃的士气登时一振,三十余名纥骨部武士羞愧地策动战马,跟在了埃斤大人身后。在纷纷退下来的人流中,他们举步维艰,却是步步向前,宁死不退。队伍中的纷乱迹象开始逆转,很多部族武士被堵住退路后,突然惊诧地发现,陌刀队的攻击力,并不像自己先前看到的那般强大。只是挡在刀阵最前方者,才容易被一刀两段。稍微靠近陌刀阵中央一些,则危险减半。而在陌刀阵尾部,此刻则有几个来不及退避的武士跟陌刀手搅在了一处,居然斗了个难解难分。

“跟我来,跟我来!”纥骨肯亦特也发现了陌刀阵的破绽,避开敌军锋樱,转向队伍侧后。早就对自家实力心知肚明的王洵怎肯给他这个机会?当即大喝一声,砍翻面前敌军,然后挥舞着陌刀,斜向堵了过去。

跟在王洵身后的飞龙禁卫纷纷转向,如同翻身的巨蟒般,由正面进攻,转为斜向横扫。几个部族武士被陌刀砍死,整个陌刀阵也出现了前后脱节的迹象。有名处木昆部小箭试图寻找机会,结果被民壮头目魏风迎面挡住,一刀砍在锁骨处。刀锋深入数尺,整个人被劈成了左右两片。

魏风抽出陌刀,蹲身横扫。他没学过如何打仗,完全靠一身蛮力在临场发挥。五、六只马蹄同时飞起来,受伤的战马厉声哀鸣,将背上的武士甩下,被其自己人活活踩死。

“剁马蹄,剁马蹄!”跟在魏风身边的是一名二十几岁的年青民壮,身手一般,心思却转得极快。在他的呼吁下,民壮们纷纷蹲身,将攻击目标改为敌军的坐骑。这个招数杀伤效果丝毫不亚于攻击敌军本人,断了脚的战马纷纷跳起,倒下,将部族武士压得筋断骨折。

此刻,王洵终于堵住了纥骨部埃斤肯亦特。“这家伙是个麻烦!必须趁早解决掉。”他心中暗想,同时用起全身力气,挥刀斜劈。刀锋被肯亦特用弯刀挡住,瞬间,弯刀断裂,飞出。肯亦特将半截刀柄丢向王洵的面门,拨马便走。方子陵抢上一步,从背后搂头盖脑便是一记。肯亦特向前提了提马缰绳,人躲开了刀锋,坐骑的屁股却被陌刀砍中,哀鸣一声腾空跳起,踩倒数名部族武士,然后双膝跪在了沙地上。

肯亦特狼狈地跳下马鞍,低头往人堆里边猛冲。王洵大踏步追了上去,不管左右惊呼着扑上的部族武士,直取肯亦特后背。方子陵和老周追上前,护住他,挡下所有兵器。飞龙禁卫们顺着这个缝隙涌入,用陌刀将部族武士的人群劈开一道裂缝。肯亦特逃无可逃,只好随便捡了件兵器转头招架。这一回,王洵一刀砍了结实。从肩膀到胯骨,刀锋一闪而过。肯亦特连喊声都没能发出,当场毙命。

纥骨部武士迅速向两侧散去,不是为族长报仇,而是纷纷逃走。陌刀将太狠了,跟他放对,只能战死。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任何人能挡住他三刀以上。这是受到狼神庇护的天命勇者,凡人根本不可能将其杀死。

遇到无法抗拒的力量,越是未开化的部族,越习惯往鬼神方面想。随着纥骨部武士的惊呼,三族联军的秩序愈发混乱。王洵等人则迅速转身,前往接应已经与禁卫拉开一段距离的民壮弟兄。见到他凶神恶煞般扑来,部族武士纷纷逃命。飞龙禁卫与民壮迅速汇合,重新凝聚成一个整体。

这次打仗,好像比上一次顺手得多!突然间,王洵心中灵光乍现。随后,他便意识到了关键所在。古力图所部为正规官军,所以很容易组织起抵抗顺序。而今天的三部联军却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打掉了他们中间的核心人物,多少兵马也会土崩瓦解。

前后不过一瞬间功夫,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再度带领队伍转身,直扑处木昆部埃斤,吐马提的羊毛大纛。已经被战场上的紧张局势逼得束手无策的吐马提见状,赶紧吹响号角,调动本部武士向自己靠拢。同时命令亲卫拨转马头,准备带领残部遁走。

“呜呜,呜呜,呜——啊!”角声刚刚响起,就噶然而止。一支弩箭凌空飞来,将正在吹角的亲兵射了个透心凉。吐马提惊诧地抬头,发现就在自己忙着调兵遣将阻挡陌刀队攻击的时候,楼兰武士们已经再度围了过来,人手一把弩弓,瞄准鹿砦中乱成一团的三族联军,箭无虚发。

打,肯定不是陌刀将对手。逃,也未必能跑得过好整以暇的楼兰武士。吐马提突然悲从心来,早知道如此,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河西军使者的贿赂。如今,便宜没捞到,反而把自家性命和整个部落的精锐葬送于此。

好在他熟悉唐人的习惯,所以并非除了死亡之外别无选择。投降!放下兵器任凭对方发落。无论按照大唐的规矩,还是草原部族的规矩,作为一族之长,天之骄子的他,都不会被杀死。

“投降!”猛然间福从心至,抢在陌刀将扑到自己附近之前,处木昆部埃斤吐马提丢下兵器,高举双手。“投降,我们愿意投降!”早就听说过大唐的宽容,处木昆部武士纷纷效仿,丢掉兵器,跳下坐骑。任凭陌刀砍到面前,也不肯再做任何抵抗。

“投降,投降。别打了,大唐来的勇士,我们愿意投降!”失去了自家族长的纥骨部武士见状,也纷纷下马乞降。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仇恨。只有赤牙部武士,还没跟唐人打过交道,翻过白骨鹿砦,四散逃向大漠深处。

“投降!”一名武士在刀前大喊,却不做任何抵抗。他被砍了个身首异处,血冒着热气溅了周围同族满脸。那些同族们却毫无怨言,继续丢掉兵器,跳下坐骑。束手待毙。

“投降!”“投降!”“投降!”喊声此起彼伏。有唐言,也有大伙听不懂的突厥语。先前还凶神恶煞般的部族武士们突然都变得温顺起来,一个个跳下坐骑,跪倒于地,仿佛待宰的羔羊。

“投降?”胜利来得如此突然,王洵一时很难适应。接连又砍倒了好几个下马受死的部族武士,才在石怀义的提醒下,收住了刀锋。

陌刀已经砍出了缺口,血淅淅沥沥顺着刚刚竖起的刀刃留下,淌过刀杆,手指,淅淅沥沥在脚边汇成小河。他威风凛凛的站着,双眼中充满了迷茫。

一个个飞龙禁卫,中原民壮,同样手持陌刀,站在了王洵身后。身上同样威风凛凛,眼中同样充满迷茫。

这里是西域,不是中原。

这里的一切一切,都跟大伙所熟悉的中原不一样!

注1:埃斤,突厥语,部落酋长。

注2:卓班,突厥官制。埃斤的左膀右臂。(乡长助理?)。伯克,部落中的贵族。

第五章 紫袍 (三 下)

第五章紫袍(三下)

见到一干陌刀手始终不开口说出饶恕对手的承诺,石怀义在白骨鹿砦外急得恨不能抬手给王洵一弩,“他们,他们已经是你的了!别再砍了,杀一个,少一个!”

“我的?”王洵木然看了他一眼,依旧像沉浸在某个噩梦里一般。

“对,你的,你的!全是你的!”石怀义跳下坐骑,大喊大叫着冲了进来,“你让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包括这个身穿貂皮袍子的家伙,他是部落埃斤,你可以扣下他,向他的部落索要赎金。或者以他为人质,威逼整个部落向你效忠!”

“哦?”王洵的眼神终于重新灵动了起来,笑了笑,伸手揭开面甲。这里是西域,是以强者为尊的地方。失败者赤条条而去,胜利者拥有一切。这是狼群规则。部族武士们不在乎改变追随对象,只要你强,哪怕是杀父仇人,亦可以发誓效忠。

今天,他赢了。先后杀死了两个看起来地位很尊贵的人,吓坏了另外一个。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拥有曾经属于对方的一切。可他要这些部族武士干什么?身为大唐军官,如果留在安西,封四叔自然会给他指派部属。身后带着数百私兵,先不说符合不符合大唐法度,光是养活这些张嘴巴,也能把他吃得倾家荡产。

“他们,今后都属于你!他们的老婆孩子,家中牛羊,也都是你的!”费了好大力气挤到王洵面前,石怀义继续向对方解释。终于轮到王洵发傻了一回,他心中好不得意。“过来,过来,站好队,一个个过来,向你们的主人报上名姓!”

后半句话是冲俘虏们说的,明显有狐假虎威的因素。处木昆部埃斤吐马提不满地哼了一声,率先上前,解下脖颈上一串花花绿绿的石头项链,躬身,双手呈给王洵,嘴里滴里嘟噜说出一大串王洵根本无法听懂的语言。

“他说,你是受白狼神保佑的勇士,他输得心服口服。他是处木昆部的埃斤,所以愿意献上与身份等同的财物,传家之宝和一百匹战马,为他自己赎身!”石怀义主动替王洵翻译,然后又迅速用汉语提醒,“先别忙答应他。这家伙长得白白胖胖的,肯定能榨出更多油水!”

“嗯!”王洵信口答应。他现在心里头非常乱,根本顾不上考虑那些身外之物。石怀义见状,还以为他在为具体如何讨价还价而烦恼,立刻又越俎代庖,自顾用突厥话跟处木昆吐马提说道,“你家主人说了,一百匹战马不符合你的身份。至少要五百匹马,一万头羊。送到他指定的地点后,才能放你走。”

闻听此言,处木昆吐马提立刻扬起脸来大声抗议,话语里充满了激愤。石怀义先是大声呵斥了几句,打掉了对方的气焰,随后才向王洵翻译道:“我让他出五百匹马,一万头羊,送到疏勒去,才能放他走。他不肯答应,说东西太多了,他的族人肯定宁可换个人做埃斤,也不会赎回他。并且疏勒距离此地太远,一来一回几千里路,等他这返到部落后,肯定也是被废掉的货。所以,要么你现在放他走,他可以对长生天立誓,回到族中立刻送出赎身财物。要么你现在就杀了他!大伙一拍两散!”

“这家伙倒是一点儿也不傻!”听了石怀义的转述,王洵不怒反笑,“你告诉他,可以现在就放他走。价格就按他先前自己所说的,一百匹马,加上他手中的项链。但是,他得告诉我,谁指派他来的,给了他什么好处!”

“就这点儿东西?!”石怀义看了吐马提手中的项链一眼,花花绿绿的,有很多石头,但未必值多少钱。

“赶紧翻译吧。咱们没时间耽误!”王洵向四下看了看,带着点催促的口吻补充。

“这好办,让他先等着!”石怀义有些不甘心王洵如此败家,笑了笑,把头转向其他俘虏,大声喊道:“都放下兵器和水袋,自己往鹿砦外边走,不准牵马。把没死的也抬上。到那边沙丘下站队。都看到没有,就是那个最高的沙丘,上面长着几棵胡杨树的那个。大个子在前,小个子在后。一个部落排一条长队。待会儿你们主人会派管家问你们名姓!”

这几句话他先用汉语喊了一遍,然后又用突厥语重复。虽然啰嗦了些,意思表达却非常清楚。听完他的话,所有俘虏,无论满脸横肉的,还是虎背熊腰的,居然个个像绵羊般温顺。抬起受伤的同族,一个挨一个,走向不远处的沙丘。

“麻烦二位暂时给王大哥充当一下管家!不用怕,他们已经被王大哥吓住了,没胆子造反!”回过头,石怀义又向方子陵和老周两人请求。

方子陵和老周正在看稀罕,听到他的提议,欣然领命。笑呵呵拖着陌刀,朝不远处长着几棵胡杨树的大沙丘走去了。已经替王洵做了这么多,石怀义索性好人当到底。随即,又冲陌刀手们吩咐,“各位大哥赶紧到咱们刚才扎营的地方洗把脸。有谁受了伤,就赶紧去找小洛。她随身带着药。就在是那个绿色的旗子下。认准了,绿色旗子下是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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