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那个反派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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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日, 郁家上下忙得热火朝天,他们在泡桂花酒窨桂花茶,郁夏跟着看了学了还渍了两坛糖桂花,想着回头给小海做甜羹。

桂花藕、桂花酒酿圆子、桂花杏仁豆腐也是美味,都可尝尝。

郁二爷过来的时候, 郁夏差不多已经忙完了, 他看婆子抱着细瓷小坛从房里出来, 一个照面,婆子招呼一声:“二爷来了。”郁夏刚才歇口气,听到这声儿又迎了出来。

就看见女儿穿着淡藕色的倒大袖旗袍,玉兰图案桂花领边,这身是过来南省之后郁二爷给添的,前两日才刚送到。看她这就穿上身了, 还穿得这么漂亮, 郁二爷欢喜得很。

他让捧着细瓷坛的婆子忙去,回头夸赞迈过门槛站到屋檐底下的闺女漂亮, 郁夏笑得更开一些:“爸进来坐,我给您沏茶。”

郁二爷跟进房来, 在圆桌边坐下, 扭头看了一圈没见着外孙, 便问说:“小海人呢?”

“让安平哥带出去了。”郁安平是外放的个性,家中他最会玩, 加上他又是小海第一个认识的舅舅, 两人处得真是挺好。

想到天然萌的小海和故意卖蠢的郁安平, 他俩凑一起有点好笑。

郁二爷就不太能笑出来,还说呢:“那小子连个女朋友都没交,哪会带孩子?他又是个粗枝大叶的,别……”

话都到嘴边了,最终没说出来,郁夏听出他本来想说什么,心想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将茶碗放到郁二爷面前,缓声说,“当初哥只不过七岁,我又调皮,这才出了那样的事,小海比我从前听话,让安平哥抱出去恐怕连下地的机会都没有,丢不了的,爸您别再想过去的事了,往前看看。”

要说不想不念,不可能的。

早先丢了女儿,他难过;把儿子逼成少年老成的古板模样,他也难过。现在夏夏回家来了,郁二爷高兴之余又心疼她吃过那么多苦。

妻子先一步走了,他至亲除了兄长就是这对儿女,以及外孙小海,如何能不挂心?

要彻底摆脱旧事的影响,的确不是一朝一夕,郁夏将手搭在她爸手背上,无声安慰他,过了一会儿想起来问:“爸你这会儿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看我这记性,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永福百货的张天翔今日回南省来了,他递了拜帖,说明天登门拜访。闺女你不是同他有什么合作?我猜想他主要是来找你的。”

因为郁家是开药房的关系,同各家各户都有往来,不过谈不上多亲。张天翔刚回南省,都还没休息好立刻送拜帖来,也只能是来见郁夏的。

“使人传个话来就行,爸你这么忙怎么还亲自过来?”

郁二爷回说也没什么忙的:“你大伯忙,家里上上下下都得他来统筹。你哥忙,最近两年上我们妙春堂求医的半数都为他来……爸闲人一个。”

家里生意做着,很多药材还得亲手炮制,郁二爷也忙,他是挤出时间想多陪陪闺女。郁夏懂他,没去点破,转而问起郁时清的事情,问哥真有那么厉害?名气那么大?又掰起手指头算了算,夜莺二十上下,郁时清还要大三岁半,得有二十四:“爸我问你,我哥他还没说亲?”

“你啊,有那精神头多想想你同乔越的事,别为你哥操这个心!”

要郁二爷说,郁时清要是想成家,好找得很。他是一门心思扑在妹妹以及学医制药上,没起那心思。

想想儿子和闺女本来也不一样,多少人家闺女才十五六就急急吼吼把亲事定了,儿子要是有能耐,到二十五六也不嫌晚。

思及儿子说,夏夏是个不会享清福的,她每天就陪伴家人那会儿最闲,其他时候不是在枕腕习字就是在画她的洋装设计图,还央说想跟哥哥辨认中药识背药性……

“你哥说你忙得像个小陀螺,跟爸说说,忙出点名堂没有?”

郁夏就让她爸等等,起身开斗柜取了两叠纸出来。

一叠是宣纸,是她最近练字的成果,还有七八张设计图稿,用铅笔画的,目前还在修改阶段,没最终定下来。

郁二爷先看了闺女练的字,说不错,才练了这么短的时间已经不错了,不过要想写出风骨,还得坚持,要加把劲。

郁夏看着自己写出来的傻粗黑脸上就烧得慌,哥是悬腕,提笔成字,个个遒劲有力。她不习惯用毛笔,手腕悬起来就抖,现在还是用的枕腕法,为了让字不至于软趴趴,经常会用力过猛,写出来的就是呆头鹅,看着就没什么灵气,笨得很。

哥每次过来验收眼里都带笑,他尽量忍着没笑开,但微微上扬的唇角还是将他出卖了。

都说字如其人,郁时清看着妹妹那笔字和她本人的确相差老远。

到底是新手,刚开始练写得笨重也正常,一个一个规规矩矩的傻粗黑看着挺可爱的。

郁时清夸她了,郁二爷也夸她了,可她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填进去,郁夏将那叠宣纸收起来,将最近画的设计图稿递给她爸:“爸你看看这个,我画得怎样?”

郁夏用铅笔就顺手多了,以前学医的时候她还画过解剖图,上辈子定制礼服也看过设计师拿来的图稿,她心里知道该画到哪种程度,线条看起来虽然稚嫩一些,美感是在的。

这要是让郁安平来看,怎么都该给堂妹鼓掌,郁二爷是古董眼光,自家住着老式宅院,穿着传统服装,平常进出门他也没特别去注意太太小姐们的装束,心思没往这些地方放过,夸都不知道该怎么夸,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裙子不错,褂子也挺好看的。”

说完怕闺女以后就这么收拾,他赶紧补救:“爸觉得你就像现在这么穿着最漂亮,最近这些年流行起来的洋货,有些的确方便,但也不能说是西洋来的就比咱国家的好,做人不能崇洋媚外数典忘祖。”

郁二爷还想把话题往中西医上面扯,让郁夏带过去了:“您都知道我同张天翔有合作,就是这个,我们合作高级洋装,这个做出来是卖给别人的,爸你再仔细瞅瞅。”

卖给别人啊?

那就没问题。

“爸觉得你画这个比外头那些穿上身的都好看,肯定能卖得好,万一她们眼瞎也没啥,生意做坏了还有爸给你兜着。”

郁夏:……

晚些时候,郁安平玩够了送小海回来,就发觉堂妹整个人恍恍惚惚,问她怎么回事,郁夏就将放在手边那叠图稿递给郁安平。

“这你画的?不错啊!款式比我在百货商场看到那些还漂亮一些,也新鲜!”

“这收腰收得漂亮!这个礼帽,这个披肩……”郁安平将图稿拿远点,看了看整体,又想象了一下郁夏这么打扮的样子,忍不住就吹了个口哨。

知道他就是吊儿郎当的个性,郁夏没放心上,她伸手摸摸小海的肚皮,问饿没饿,小海摇头。

小肚皮的确圆滚滚的,郁夏问他吃了什么,小海偏头想了想,想不出,就扭头去看舅舅。

郁安平嘴皮子一秃噜就报出一串儿名来,最后笑眯眯说:“我带小海出去玩还能饿着他?你早先说同张天翔有个合作,最近一直在捣鼓,就是这个?”

郁夏点头。

“我看着很好啊,还不满意?”

郁夏转过头上下打量郁安平,看他一身烟灰色西装,系领带,穿皮鞋,这样子的确是赶着潮流的,她就把身子侧过来一些,认真问说:“安平哥你真觉得很好吗?早先我爸过来,看过之后说裙子不错褂子也挺好,应该挺好卖的,假如万一要是卖不出去也没关系,家里有钱饿不着我……”

这就是一个父亲最诚恳的鼓励和保证。

郁夏本来挺有信心的,都给他说懵了。

她绘声绘色学了一遍,郁安平听完止不住笑,想由衷的说一句:二叔是真的不懂,他也不容易!

想想自家老爹,看他穿西服翘二郎腿就不顺眼,二叔估计也就差不多。

“再有下回直接拿来我给你参谋,我看着行那一准行,不会做我还不会欣赏?”

郁夏单手搂着小海,另一手不好意思的捏捏耳垂,说:“我就是想听我爸夸夸我,也让他知道他闺女其实挺能干的。”

郁安平单手托头,又挑拣着往嘴里塞了块桂花糕,接着灌下一口茶,才说:“头几年二叔都不太开口,你说三五句他回一句就不错了。他最近总和人说,说你特别认真在习字,写得很好,说你脑袋瓜可聪明,还要跟时清学认药,说你亲手给他炖药膳,又是嘘寒问暖什么的,特别贴心……他那些老朋友都笑话,说不苟言笑的郁二爷就这么成了个女儿奴。”

还不止是老朋友,经常去妙春堂抓药的都看出来了,消息不灵通的还在问呢,说郁家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可不是喜事!大喜事!

郁安平经常在想,能把堂妹找回来真是太好了,不敢相信早先沉静好似一潭死水的二房还能鲜活起来。

其实夏夏也是稳重的个性,在爱玩的人看来甚至会有点无聊,偏她就是让家里焕发出生机。半年之前,二叔那身体状况睡看了都揪心,找回女儿之后他就好了,什么都好了,真就印证了一个说法叫忧思成疾。他身上没病,全是心病。

后头一天,张天翔果然登了郁家宅门,他去的时候郁二爷人在府中,郁二爷坐下陪他聊了几句,同时命人去给闺女传话,说张家四少来了。

郁夏刚才陪小海玩了一会儿,听说张天翔到了,就把儿子放在小床上,摸摸他脸蛋说:“小海闭上眼睡觉觉,妈妈出去一会儿。”

小海就用小胖手指了指脸蛋:“娘亲亲,亲亲再睡。”

郁夏又俯身亲了亲他,小海偷着乐了一会儿,就乖乖闭上眼。将小被子给他搭上,又叮嘱房里伺候的丫鬟,让她别吵着小海,也别留他一个,有事要走开也得留个人看着。

安排好之后,郁夏才拿上草图出去,她到外面会客厅的时候,张天翔已经喝了半盏茶,也同郁二爷聊了不少。

听见有丫鬟在叫小姐,张天翔抬眼一看,来的就是郁夏。

分开还没多少时日,再见面她变了不少,兴许也有环境影响,她气质沉淀下来,通身温润,就是古宅深巷里走出来穿着绣鞋袄裙的小姐。

这身打扮朝郁家人靠拢了很多,一脸妆还是漂亮,她逆光而来,一开始看不清楚,走近之后十分动人。

张天翔起身寒暄,郁夏没急着将图稿递过去,她请张天翔坐下,跟着同郁二爷打了个招呼,顺着坐下。

“爸你跟四少爷说什么呢?”

“就问问你在荣省的事。”

郁夏看似不经意瞥了张天翔一眼:“四少爷怎么说的?”

“说你本事大,替永福拉了不少生意。”

她就扬唇笑了:“当时领着永福的工钱,是该为东家排忧解难,也多亏四少爷好心给我一个机会,自从过去上班,我就时来运转了。”

张天翔哪受得起?

“郁小姐说反了,得利的是我们百货公司。”

互相吹捧了两句,郁夏伸手将图稿递过去:“这几天我随手画了几张,大体就是这种感觉,你看能不能做?”

张天翔过来之前没想到今天能见到图稿,他顿了一下,才伸手去接。最上面那张是白页,揭开之后,这套冬日洋装就展露真颜。

郁家是开中药铺的,他们见着图稿就只知道好不好看,张天翔则不同,作为百货公司的少东家,他经手的西服洋装太多了,他足够了解行情,也明白市场对高级洋装的饥渴,看到这套图稿难免两眼放光。

认识也不是一两天了,他对郁夏的时尚品味完全肯定,正是因此,从谈下合作那天,张天翔就在期待。

今天拿到的这个设计图稿比他预想中还要出色。

美就不用说了,她在西方流行风格上做了延伸,不是直接将烂大街的元素拼到一起,这图稿上有很多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不仅足够美丽,也足够别致,还有一点,它看起来绝不便宜,只差没明晃晃的值钱和上档次写在纸上。

这些都是能哄得有钱人家太太小姐们买账的要素。张天翔可以打包票说,只要材料没问题手艺跟得上最大程度还原图稿上的设计……他们一定赚钱,并且是大赚。

在追求美的道路上,太太小姐们一贯舍得,她们的钱是最好骗的。

张天翔冲郁夏竖了个大拇指。

“很棒,可以预见到我们要发财了。”

郁家可以说是药材商,但他们并不是纯粹追逐利益的商人,遇上张天翔这么真诚坦率明晃晃把利润摆在嘴上说的,还挺不习惯。

不过他是在夸奖郁夏,虽然铜臭味重了一点,郁二爷听着还是挺舒心的。

不是能赚钱,是要发了。

这就说明闺女画的那些是真好,郁二爷脸色更好看些,张天翔还说呢,既然图稿都到位了,他也得加快脚步,回去就准备着手制作,又问郁夏是不是不准备回荣省了?这样的话不如把合作搬到南省来?

郁夏想了想,回他:“这个图稿我还没最终确定,只是个草图而已,哪怕确定了,制作中途可能会遇到一些问题,我们还需要商量讨论甚至做一些临时修改,能搬过来当然是最好,不过有一点,我文书是跟你签的,别到时候你们张家另推一个负责人出来。”

为别人做嫁衣那当然不可能。

张天翔积累了不少筹码,准备回去同他爸谈谈,最好能把荣省的生意交给其他兄弟,自己杀回大本营来。

他拿着图稿回味了一遍,想到这轻轻薄薄几页纸能给他换回一箱一箱的银元,那滋味别提多美了。

看够了以后,他想起来问:“这阵子荣省出了件大事你听说没有?”

郁夏摇头说不知情,张天翔就把钱家生意日渐衰败,蒋家不满意准备毁亲,钱雪孤注一掷同蒋仲泽滚到一起,结果蒋家还是不认,准亲家翻脸这个事说给郁夏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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