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有点甜(1 / 2)
上火车之前, 郁夏就给老家打过电话,告诉她爸大概要几天,估摸啥时候能到。她爸原先说要去接,郁夏怕火车晚点, 劝说别来。火车站人太多搞不好就要错过,再说这次就提了一个行李包,没带太多东西,不费啥劲儿。
郁爸想起前头几次送闺女出门的情形, 应说:“那火车站不是挺乱的?不然爸还是去接你?”
“都来回几趟过了,火车站我熟, 爸您真别费这功夫, 不然您就在家里张罗一桌好的,等我回去。”
郁爸果真揣着钱去买了好鱼好肉,大伯娘老早就把材料啥的都准备好了, 鸡汤早先就炖在锅里,别的菜准备等人回来再开火做。将近傍晚, 郁夏跟她小叔小婶儿回到家, 郁爸人就站在院子里,盯着回来的路看了老半天, 一见着闺女他就憨笑起来, 赶紧从屋里招呼一声:“爸!妈!闺女回来了!跟老三一起回来的!”
就听见屋里一阵响动,老太太人还没出来, 先冲灶间喊了一声:“学工媳妇, 开火烧菜了!”
喊完这句, 她才出来门口,她跟着走到院里来,果真见到两年没回来的孙女。老太太心里欢喜,就往村道上去,郁夏小跑了两步,上前扶住她奶。
“奶,我大学毕业了,分配工作了,能接您去大城市享福了。”
老太太听着鼻头就一酸,眼眶也有点泛红,她抬手擦了擦,响亮的回应说:“诶!奶就等着享你的福!”
郁学兵慢一步,这会儿才走到院子前头,也冲亲妈以及院子里的爸和哥打了个招呼,又说:“别站这儿了,回屋再说。妈咱回屋去,这会儿日头还没下山,顶着怪热。”
老太太囫囵点头,牵着郁夏往回走,走回院里就听见远远一声吆喝:“郁家的?你家闺女回来了?那是郁夏吧?郁夏回来了?”
就是从郁夏起,红星四队陆续考出去好几个大学生,不过,要说分量最重还是郁夏当初那个省状元,录取上的京医大对她本人来讲兴许不算最优之选,却是几个大学生里头走得最好也是最远的一个,余下走本省的居多。又因为临床是五年制,郁夏最早考出去,倒是赶上和高红红他们一起毕业。
早先几个大学生都往家里打回电话,说毕业事忙,分配工作什么也要点时间,可能要比往年晚些时候回来。高红红几个的确还没归家,到是郁夏,因为几大医院抢着要,学校方面征求了本人的意见就定下归属,又同郁夏谈好去上班的时间,她这边无事一身轻,反倒成了头一个回家的。
听到乡亲喊话,郁夏回身看了一眼,认出人来还招呼婶子有空过来坐。
那头又问:“那你这次回来待多久?啥时候去上班?”
“学生开学那会儿再去医院报道就行。”
那头就冲郁老太太喊了一声,说她可算把孙女盼回来了,这下高兴了吧。
老太太让人忙去,拉着郁夏就进了屋。
看她这次回来没提着大包小包,老太太暗自点头,心想孙子辈长大之后,家里条件越来越好,说一年一个变化也不过分。如今能吃饱饭生活好了,还费那劲去带那些干啥啊?有啥玩意儿是县里买不到的?做什么那样折腾?
正想着,就看见郁夏将提在手上的旅行包放上长凳,接着将拉链拉开,陆续取出一堆特产放上桌来。
“这次我自己回来,就嫌行李多了提着费劲,又怕丢在火车上,什么大件东西都没买,就带了点特产,都是吃的。”
老太太还瞪她一眼:“你还嫌少?要我说连这也不用,你爸先前进县里买了好些吃的,家里啥也不缺。”
郁爸也是一个意思:“闺女你不是说上班之后就准备买房子?那得花不少钱,咱家不缺这些,以后别破这个费,都存起来。”
“奶!还有爸!您俩就别一唱一和说我了,几样特产不费什么!哪能耽误买房子?我真存够了钱,不仅能买房子,置办一套家具也够,京市那头和咱家不一样,那头挺好挣钱的。”
郁大贵听他们仨说了半天,这时站出来喊了停:“你俩说再多也劝不住她,夏夏一片孝心,老婆子你把这些收进屋去,别占了桌子,待会儿还要摆饭。”
郁大贵也在仔细打量郁夏,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早先看孙女就不是能被乡下困住的,如今再看她,和城里姑娘没丁点差别。她看起来和早两年已经很不一样,郁大贵倒是没感觉陌生,就觉得不管多久没回来,再见面她还是那个比谁都贴心的好姑娘。
看着郁夏同老伴儿一起将桌上这堆收回屋里,跟着她把行李也提进屋去,郁大贵心里更踏实些。
的确不是在做梦,人真的回来了。
“郁毛毛呢?他姐今天回来,他上哪儿去了?”
“和老师商量怎么填报志愿去了。”
刚把东西放好,才从屋里出来,郁夏就听到这句,问:“阿毛考得咋样?爸你听他说过没有?”
虽然家里已经出了一个大学生,读书啊高考啥的郁爸还是不太懂,想了想说:“他说那些我记不住,不过好像还行。”
“那他准备报啥学校?”
“他没讲。”
“是还没决定?”郁夏琢磨着要是没决定,晚点她去同兄弟聊聊,她在京市上了五年大学,对这方面了解比家里也比学校老师要多。
就听郁爸说:“我看他心里有成算了,就是藏着不说。”
晚些时候,郁毛毛回家里来,郁夏问他,他就嬉皮笑脸说回头给姐一个惊喜。你挑眉,还想再问,他就抢过话去,问阿姐买没买啥回来?“姐你这样的个性,就算咱爸拦着你也一定买了!买啥了?给我瞧瞧呗?”
郁夏进屋去给还没长大的弟弟拿吃的,她一转身,郁毛毛就擦了把汗。
还好还好,糊弄过去了。
都说是惊喜,哪能提前讲呢?
后头几天,对上不停有人上郁家来,来看郁夏长变了多少,顺便也闲聊几句,问她这才毕业工作真就分配好了?这次回来是不是接郁学农享福去的?郁大贵两口子去不去?
“我那头房子还没落实,要接人过去还得等等,这次回来是想带家里去游一圈京市。就是不知道家里跟不跟我去,爸你想不想去?爷奶大伯你们呢?”
这几天郁夏给家里吃了不少定心丸,又提到她和乔越的事,她这都二十三四,乔越还大几岁,乔家那头等得都心力交瘁了,先前也是怕耽误她学业,现在毕业了,那事自然而然就提上了日程。
齐惠桐问过儿子,问他是怎么同郁夏商量的。
乔越想了想,他俩还没正式谈过这事,就咕哝说急啥。
看儿子这样,齐惠桐心里就有数了:“乔曼都结婚了,你还沉得住气?我看你对郁夏这么上心,咋就没想着把人娶回家来疼?”
……你说没想?
咋会没想?
乔越做梦都在想!
就是看郁夏忙天忙地不想她分心,等好不容易毕业那茬忙完,工作也分配下来,啥事儿都没有了,乔越这脸皮不知咋的又薄起来,有两回都没把握住机会,之后又觉得就这么说出来太随便了,他还想整个花样来求婚。
花样还没想好,郁夏说要回老家去,又说两人的事也该商量商量。那一刻,乔越满心激动的同时眼泪也在往心里流,觉得自己真是个废物啊。
决定在一起的时候,开口的是郁夏。
到考虑终身大事了,开口的还是郁夏。
后来齐女士听说郁夏回老家去,准备带她爷奶以及爸爸上京,还夸儿子说孺子可教也。
“前头刚说你不上心,回头就有进展了,儿子,可以啊!”
乔越心虚成一片,还是装出淡定自若的样子,点点头,坦然接受了他妈的夸赞:“你跟我爸说好,把时间预留出来,别到时候忙起来说走不开。”
做项目的忙起来真是整夜整夜的熬,辛苦得很,就是因为知道,乔越才想提前打个招呼。夏夏娘家那头第一次上京,心里少不了忐忑,到两家见面那天,他爸要是忙起来不露面,人家说不准就想多了,还当你是不满意。
齐惠桐拍拍他肩头:“平常就算了,你爸要是在这种大事上掉链子,我跟他没完!”
乔建国就是这时候回家来的,他腋下还夹着公文包,才进门就听见媳妇儿说“没完”,便问:“咋回事?我做错什么了?你们母子两个说啥呢?”
“老乔,你未来儿媳妇回s市老家去了,跟着就要接她家里人上京,我说你最近把该忙的忙完,别等到时候抽不出空,让小越难做。”
乔建国已经走到客厅来,他两腿一并,还冲老婆行了个礼:“一切听从领导安排!领导放心!”
“不跟你说笑!咱儿子多紧张郁夏你是知道的,要是给搞砸了,你猜咱儿子能几年不回来看你?”
乔建国放下公文包,将手搭在乔越肩头上,让他坐下说。
看儿子坐下,他也并排坐在旁边,笑眯眯说:“小越你别跟你妈似的,就会瞎紧张,你爸忙起来整夜不回家也有,可你的终身大事我能不放在心上?”乔建国说着就冲乔越伸出手,乔越往上一拍,这就是父子之间的承诺。
乔家的小四合院里,齐惠桐将屋里屋外收拾了一遍,该擦的擦,该扫的扫,又给院里种的花修了枝。她将一切都规整好了,出门或者上市场买菜遇到邻居还说呢,说郁夏家里跟着就要上京来,来商量年轻人的婚事。
会说起这个也是因为邻居经常在问,问她家到底啥时候办喜事,这都处了好几年,咋还不结婚。两人刚认识的时候乔越就二十三四,这都过去四年多,他也不小了。哪怕这几年结婚普遍比从前晚,到二十八还没办喜事的也不多。
“你们家乔越学历高,本事也大,比谁都会挣钱,还是个老实头头,那闺女咋就是不着急呢?”
“换个人咋都该趁早结婚把人套住,就不怕煮熟的鸭子从锅里飞了?”
这种话齐惠桐也听过,没回听到都呸呸呸。
学业还没完成着急结什么婚?
要是郁夏没出现,她这儿子再拖下去也有可能,他根本没把结婚当做必要的项目,现在这么认真对待不过因为对方是郁夏,他喜欢郁夏。
这鸭子还能飞?他都给驯服成家养的了,还飞什么飞?
齐惠桐就是憋得太厉害,一听说这个好消息就忍不住同周围的人分享,还说等定下来再正式告诉街坊邻居。她还往婆婆那头去了一趟,朱玉霞听了那叫一个高兴。
郁夏没直接同乔越的奶奶接触过,可朱玉霞院长仔细了解过她,也听了学校里老朋友们对她的评价。
看她那么自立自强,会读书,会做人,去医院实习也得到很高的评价,在校期间更是包揽了各类奖项,朱玉霞咋看咋喜欢,她也掐着日子,就等郁夏毕业,毕业之后总该考虑人生大事。
这不就等到了。
郁家人是八月下旬上京的,郁大伯和大伯娘放心不下家里的房子和地,咋说都不跟,同郁夏一块儿走的就只得爷奶和她爸,当然还有拿着通知书去学校报道的郁毛毛。
通知书上写的名字是郁东阳,这还是登记户口的时候临时想出来的,就学校那边喊,家里都习惯叫他小名。
郁毛毛录取的是哪所院校呢?
就是他姐读了五年的京医大。
通知书下来的时候郁夏都愣了愣,接着就好笑的看他一眼,原来这就是惊喜啊:“咋想着也要学医?”
“因为现在时代变了,学医救得了花国人!”
这是开玩笑说的,其实在郁毛毛心里,姐姐郁夏就是他学习的榜样,是他努力想要赶超的目标……哪怕最后不能赶超,也希望能成为他姐那样优秀的人。
他二姐郁夏,甭管是队上还是学校那边,任谁说起都是羡慕。
这么多年没听谁说过她不好。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姐姐就是郁毛毛最大的骄傲。
郁毛毛人聪明,他爸妈离婚之前,他在学校是随便听听,就这样成绩也没差过。家里那变故带给他的影响特别大,那之后他就刻苦努力起来,就是想着假如自己成了个混日子的,以后只会给阿姐增加负担,要是他有出息,妈那头就算遇上啥事也会第一个想到儿子,他不怕麻烦,就希望阿姐能轻松一点。
郁毛毛没有特别偏好的学科,他也不是为了造福谁在努力读书,就是想变得有出息,有本事,能挣钱,能给家里过好日子。
因为本身没偏好,填报志愿的时候他临时起意想走走阿姐的老路,看上大学是不是真的那么轻松,免费用,有津贴,奖学金拿到手软,还能打工挣钱。
她姐表露出来的就是一派轻松写意的样子,郁毛毛总觉得事情没那么容易。
通知书下来之后,郁夏特有经验替郁毛毛打包了行李。接着一行人就准备出发上京市。临走之前高红红还找过郁夏一回,高红红才回来也没几天,她第一次来找郁夏,两人上后山转了半圈,闲聊了几句。
“因为我前嫂子闹那一出,有段时间咱们两家挺尴尬的,后来冷静一点,我妈说这也没什么不好。因为和郁春之间失败的婚姻,我二哥变化很大,现在他稳重许多,也不出去鬼混,一心帮着家里。我家可以说是因祸得福。”
“我妈心疼我哥,先前迁怒很多,说了些难听的话,她冷静下来有心想修补关系,又拉不下脸。我妈也说当初是她太着急了,不该逼着二哥结婚,归根结底应该怪她……”
郁夏已经明白高红红的来意。
的确,那段婚姻能成,一是郁春上赶着贴,二是陈素芳一力促成,同郁家这边关系并不大,要说的话,郁家唯一做错的就是没把大闺女教好。不过在气头上的时候,咋能不迁怒呢?郁春闹得厉害的时候,陈素芳整个人都要炸了,还能冷静思考个啥?后头想明白,见面已经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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