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2 / 2)
雪幕越来越密,视野里那些灰色的瓦垄全部消失了,只有高高挑起的古式飞檐上还露着原来的颜色,像是一张巨幅白纸上的几个墨点。
“七星、天狼、入破、三叠?”我忽然看懂了楼阁的分布规律,竟然暗含着十几个复杂的阴阳阵式,大中套小,环环相扣。以楼阁、花径、池塘、门户结成高明阵法,只有属于鬼谷子一派的嫡系传人才能做到,而眼前这一个,所有阴阳俯仰对准的焦点是在建筑群的最后方正中位置。
“下面这个真的是微缩了的阿房宫吗?还是其他鱼目混珠之作?”我极目远眺,希望发现更多的怪异之处。世人一提及阿房宫,最先想到的是秦始皇一统天下的傲岸风采以及楚人一炬后的悲凉废墟,极少有人会以为它背负着某种特殊使命。
“以七星为守、天狼为狩、入破为迷、三叠为惑,四种布阵手法,以及将鬼谷子一派的阴阳五行术发挥到极致,犹如一张七弦绷紧的古琴,每一次拂过产生的都是音域的最高峰。只不过,危楼百尺,可撑一时而不能一世。”我所说的,是那个连环阵势的致命缺陷所在。
“你真的看懂了吗?布阵破阵的诀窍并不只是简单的空间排列,而是时、势、地、气的繁复组合。”他自负地笑起来,仿佛拥有这样的宫殿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而自己永远是高高在上的统御者。
雪一直在下,当起初的几百道飞檐被遮盖住大半,只剩最高处的十几处时,阵势的缺憾越发明显了。
我指向右前方:“你看,那个位置,是牵动全局的致命伤,只要敌人突破一点,大阵就会瞬间崩溃。”
透过雪幕,那道飞扬突兀的灰色檐角像是俯卧的怪兽露出的狰狞獠牙,把它所在的小楼连根炸毁,被封印者一定能突围出来,反客为主。
阿尔法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你说得没错,但除了唐清之外,没有人会故意要去毁坏这座古建筑。以她的智慧,却又无法发现那个缺口——”
我感觉到了他的窘迫,自然转换了话题:“那后面,究竟封印着什么?”
阿尔法却不理会我的善意,伸出食指,在地上迅速画了几道,石屑翻飞中,一个梯形布局的建筑俯视图立刻出现了。
“看,这就是阿房宫的蓝图,只有在几百米的高空俯瞰,才会发现阵势的不完整之处。这一次,如果不是突来的一场大雪,你怎么会有机会分辨清楚?”
他说得没错,整个建筑群里设置了近千个相同弧度、相同颜色的飞檐,假如不把其他杂乱而毫无意义的部分盖住,仅仅凭借人的眼力是不太容易做到迅速去芜存菁的。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观点。
“你有没有听到鼓声?”他抬起左脚,轻易地抹去了地面上的深刻划痕,坚硬的青石地面在他的手指、脚底之下变得脆弱如浮沙。
我当然听到了,鼓声来自地下,一直保持着单调缓慢的节奏,没有丝毫的紊乱。那是非洲人的狩猎鼓,但这里是亚洲,岂不是最矛盾的地方?同样的鼓声,我在土裂汗金字塔前不止一次地听到过。
“就在阿房宫的最中心点下面,我知道,那个位置是能量防御的缝隙,假如有什么力量要入侵进来,必须走那个通道。”
他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如同一只领地遭到侵袭的野兽。
“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最初建造阿房宫的作用,只是为了封印某种东西吗?事件的关键焦点,就在前方的杀气交汇之处。没猜错的话,打开那扇被无数人提到过的门,将会有更为石破天惊的事件爆发。”
我凝视着阿房宫的核心,那是一个低陷的天井,约有一百米见方,空荡荡的,连个最普通的小亭都没有,只是一片用青砖墙围起来的空地。那么厚的雪,已经把天井变成了一张巨大的白纸。
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弥散在空气中,“嘀嗒”一声,一粒血珠从阿尔法的脖颈上跌落下来,在青石地面上飞溅成一朵灿烂的红花。
“你流血了?”我冷静地问,如果能有一架高倍显微镜和电子分析仪,一定可以从一滴血的元素构成里获得他的真实资料。
“有战斗就一定会有流血,那不是蜀中唐门弟子间的生死格斗,而是属于我和一个被禁锢住的敌人之间纠缠了千年的战争。”更多的血从他的喉结位置渗出来,地上的血花变成了斑斑驳驳的花丛。
“让我来帮你——”我举起手,稍一犹豫,并不清楚封锁穴道的武功能不能替他止血。古代医学高手历经几百年的潜心研究,才发现了人体经纬脉络的存在,所谓的“打穴、点穴”只对我们人类有效。
“我是地球人,血脉骨骼跟你认识的一切地球人相同。”他看出了我的困惑。
“那好,我用暂停血脉流转的方式帮你止血。”在他释然的笑容里,我豁然明白,他在地下生存了那么久,见识过那么多江湖高手的武功,当然会看得懂我的救治手法。况且,他的武功也非常高明,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点中了他双肩、胸口、肩胛、耳下的十几处穴道,血立刻被止住了。
完全在我意料之中的是,那些血花转眼就被岩石吸收了,不留一丝一毫。
第一部深入地下 第九章 土裂汗大神重现?
“谢谢你,其实我如果不是太心急的话,也不至于受伤。我们的敌人是被禁锢在那扇五百吨重的金属门后面,除非是借助外星球传导过来的宇宙能,否则永远都不会脱困,但他分布在门外的能量陷阱,还是在我身上撕了好几道口子。现在最担心的已经不是来自他的威胁,而是一颗崭新的能量球正在逼近——”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不愿再将这个坏消息说得更清楚一些。
鼓声起了回音,传来的地点更加明确无误,就在那个空旷天井里。
“如果你能把情况说得更详细一些,或许我可以帮上忙,至少我明白发出那种鼓声的是什么人,甚至跟他们还有一些交情。”
“真的?”他的嘴角抽搐着,应该是在尽力抑制着自己即将发出的大笑。
在他眼里,所有决定命运的战争都将在大人物之间发生,而不是我这种贸然闯入的年轻人所能掌控的。
“尼罗河流域的土著人剥下鳄鱼皮制鼓,又用鳄鱼的上颚骨琢磨成鼓槌,所发出的声音极其喑哑艰涩,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民族乐器都不能够模仿的。这种完全手工制造的乐器,出产极少,规范性极差,所以迄今为止,世界上根本找不到两只音色绝对一致的鳄鱼鼓。我听过同样的声音,也明白声音的主人是谁——”
我试图向他解释,仅差一步就要说出土裂汗大神、萨罕长老、幽莲的名字,但他已经无法自控地截断了我的话:“你的思维方式太荒谬了,我敢肯定即将破土而出的不会是地球人,只能是科技高度发达的外星人——是外星人,你懂不懂?他们的宇宙航行技术超过地球文明几万倍,对于能量的运用更是超乎地球人的思维极限……”
他不断地踱来踱去,一只手在空中挥来挥去,情绪非常激动。
骤然之间,雪片下落的密度增加了十倍,几乎阻隔住了我的视线。我再次伸出手,只有一秒钟时间,雪片便覆盖了我的手掌,人体的温度根本来不及将它们融化掉。
“这是不可能的……这不像是下雪,而是雪崩——”我忍不住低声叫起来。
自然降雪的密度是永远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的,等我收回双手,掌心里满满一捧白羽,泛着刺骨的寒意。
阿尔法靠着石壁停下来,凝视着厚重的雪幕,喉结不断地起伏着,细线一样的伤口处又有殷红的血流下来。再过了几分钟,视线完全被雪阻隔,满眼都是一片银白,仿如面对着一张崭新的白色幕布。
在我的游历生涯中,只有阿尔卑斯山的一次意外雪崩能与此相比。唯一的不同之处,雪崩时伴随着恐怖欲绝的呼啸风声,而此刻天地一片静穆,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到,只有令人绝望的纯白。
“世界的尽头到了……我感觉到他要冲破禁锢,撕碎一切封印的藩篱……地球人的力量始终无法对抗来自外星生物的冲击。我尽力了……我尽力了……”阿尔法发出了低沉的呓语。
洞口之外,果然传来了隐约的撞击声,像是一柄千斤重锤狠狠地砸在一扇铁门上的动静。一瞬间,鳄鱼皮鼓声也轰响起来,成了铁锤挥动时的伴音。
我暂且不去管属于土裂汗大神的鼓声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只想先行解决目前的困境再说。
“不要试图抵御那鼓声的力量,他们不是敌人,无论如何,不能让被封印者挣脱出来。”之所以能下这样的定论,完全是思想深处的灵光一闪,那是我毕生信赖的第六感。在此前历经的无数次困境中,正是依靠它的帮助,才能一步步化险为夷。
阿尔法的伤口里喷出一大团血雾,精神振作了一下,外面那雪幕就减淡了许多。
“不是敌人?所有针对‘亚洲齿轮’出现的势力,都是敌人……都是地球人的敌人……”血雾飘散之后,他的精神再度萎靡下来,雪幕也紧跟着越发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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