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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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他曾经给予她的种种伤害, 如今留给他的便是无尽的悔恨和痛苦。
陈温坐在了床榻边缘,握了握掌心,目光缓缓地移了过来,床上的人儿正烧着, 脸颊绯红唇色如朱砂, 唇角微张, 艰难地呼着气, 陈温伸手将那额头上的帕子取下来, 搁在掌心一片滚烫。
屋里安静,只闻见盆里的涔涔水声。
陈温拧了帕子,轻轻地搁在了她的额间,手指触碰到那层肌肤时, 也不知是不是被那温度烫到,指尖一阵灼热,微微颤了颤,却是替她拂了额前的几根发丝, 绕至她脑后, 便见那一头墨发万千青丝散在那棉枕之上, 如锦缎泛着光泽。
在东宫的雅居阁里,那日她替他斟茶, 肩头的发丝不慎落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酥酥麻麻, 他目光盯在那上头,便见她惊慌失措地起身, 发丝从他的手背上拂过, 当时不觉, 如今才知,那一瞬他心底早已动过。
那之后,他曾无数次见她长发披肩的模样。
想着,定是柔滑得很。
如今终于能触摸到,掌心的触感正如他所想,青丝如绢,柔滑如缎。
陈温吞了吞喉咙,如刀子刮过,轻轻唤了一声,“沼儿,对不起。”尽管你不想要,但我仍欠你一声道歉。
那些年终究是我辜负了你。
芙蓉城最后的一场雪,落了一个日夜从未曾断过,此时夜风挂着纸窗,风声呜咽,直撼得那门窗吱吱轻响。
也不知为何,陈温突觉屋内昏黄的灯火,似在心口添了一丝暖意,那外头的风雪声越大,这一簇火光就越是温暖。
去年的那场春雨,江沼被滞留在了东宫。
他上东厢房瞧过她一回,进屋见她爬上了软塌,雕花木窗被撑开,正趴在那歪着脑袋愣愣地瞧着屋檐下的一排雨线,眼睫轻敛,面儿上带了几丝似有似无的愁绪,便轻声地问了她,“不喜欢落雨?”
她回头,天色昏暗,屋里一盏灯火也如此时这般明亮,他见她轻轻摇了摇头,“喜欢,臣女喜欢落雨。”
她从那榻上下来,光着脚走到他跟前,比往常靠得他近了些,“只有天爷落了雨,这忙乎的人才会停歇下来哪里都去不成,只能被困在屋子里。”
他低下头看着她的脚,并没有去细细品味她的那番话,只说道,“把鞋穿上。”
她回过神蹭了榻边的绣鞋,再匆匆地转过身来,一双染了秋水的黑眸怯怯地望着他,似乎很害怕他会离开。
他脚步顿在那,没动也没坐。
她说,“殿下,我今儿煮了新茶,殿下尝一杯再走成吗?”
初春的雨季还余了一股子阴冷,西厢房里搁了一盆火,她让丫鬟放了个蒲团在那地毯上,他坐下,她便也煨了过来,她身上的那股淡淡药香味儿一时压过了金兽炉里的瑞脑,她双膝屈起,双臂抱着膝盖,一颗头枕在臂弯,将自个儿缩成了一团,他头一回见她在他面前如此散漫,便望了过去,见她眸子轻闪盯着那火盆里烧红的银骨炭,“以前爹娘还在时,只要一落雨,娘就喜欢搁一盆火,爹爹抱着弟弟,娘教我认医书,四个人围着一盆火,那屋外滴滴答答的雨点子,入耳特别的好听,从小我就爱落雨天,落了雨屋里点一盏灯,跟前搁一盆火,便觉得特别暖和。”
她嘴角挂着一抹逞强的笑,独自沉思了一会。
再抬头眼里便有了些歉意,对着他笑了笑,“殿下当与我不同,落雨天诸多不便,还是希望这场雨快些停了得好。”
他知她自小没了爹娘,也知她那时定是念起了她爹娘,便也破例了一回默默地陪着她坐了一个晌午,瞧见那毛茸茸的脑袋搁垂在自己眼前,他也曾伸了伸手,但终究是没能将她揽入怀里。
后来日子一长,那朝前的政务一忙,便也渐渐地忘了这段。
此时那屋外的风声和眼前燃着的灯盏,突地想起了这段,顺着那记忆口子慢慢地再去回忆,倒也想起了一些模糊的往事。
她曾经还是个小女孩时,喜欢唤他“哥哥”,后来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就改了口,唤成了“殿下”。
原来,他们早就相识了。
相识了很久很久。
她也陪了他很久很久。
那年春雨他没能揽她入怀,如今陈温便想抱她一回。
就算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悔了,悔恨那些年错过她的岁月,悔恨那场春雨,他没将她揽入怀,悔恨那一场雪,他没有出现在她眼前。
陈温的手掌轻轻地盖在她的头顶揉了揉,长臂绕过她的肩头,将她揽入了怀里,窗外呜呜风声再起,怀里的人儿移了移身子,往他臂弯里靠拢了些,突地从那朱唇里吐出了一声,“娘。”
陈温的手臂一紧,紧紧地将她搂进怀里,低下头在那发丝上落下轻轻一吻,嘴角突然抽了抽,有水珠子从那猩红的眸子里落下,落入那万千青丝只中,渐渐地没了痕迹。
“有我在,别怕。”
他会让她活着出去,好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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