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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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娇娜

孔雪笠,孔圣人后裔,为人宽厚儒雅,诗词精通。时有朋友在天台县为官,写信召孔生前往一聚,孔生欣然启程,到达后,朋友不幸去世,身在异乡,人生地不熟,孔生穷困落拓,无钱归家。无奈下只得寄居菩陀寺,以抄录经文谋生。

寺西百步,有一宅院,乃单先生府邸。单先生本是大家子弟,因惹上官司,弄得家境败落,无奈下迁往乡下居住,宅院因而闲置,衰败无人料理。

这一日天降大雪,路无行人,孔生偶尔路过单家门口,见一少年外出,丰都秀雅,文质彬彬。两人碰面,互打招呼,少年请孔生入府一叙,孔生慨然允诺。

来到府中,所过之地,屋宇俱不算宽广,处处悬着锦缎帷幔,来到一间大厅,墙壁上挂着许多古人书画,案头一本书册,名曰《琅嬛琐记》,略略翻阅,所记载的都是些稀奇怪事,闻所未闻。

两人一番寒暄,孔生先入为主,想当然以为少年是宅院主人,言语间并不打探少年家世来历。少年却是问东问西,详细盘明孔生一切资料,听说孔生漂泊无依,流浪在外,十分同情,劝道:“兄台才华横溢,为何不设帐收徒,教书为业?”

孔生道:“流落在外,恨无人推荐。”

少年道:“兄台若不嫌弃在下资质愚鲁,情愿拜您为师。”

孔生大喜,忙道:“师父不敢当,以朋友相称吧。”问少年“尊府为何老是上锁,大门紧闭?”

少年道:“此为单府,久旷无人居住。我本姓皇甫,家住陕西,因住宅被野火烧毁,无处安身,暂借此院落脚。”孔生恍然大悟,当晚二人谈笑甚欢,少年挽留孔生同榻共寝。

第二日清晨,孔生起床,其时天气寒冷,少年为人体贴,早已安排童子在室内燃起炭火。

不一会,书童进来禀报“老爷来了。”孔生慌忙迎接,只见一老叟走进屋中,鬓发雪白,向自己殷勤致谢“先生不嫌弃小儿顽劣,悉心教导学问,在下感激不尽。但小儿初学涂鸦,师生之礼不可轻废,盼以后勿要平辈论交。”语毕,命下人送上衣帽鞋袜,赠予孔生。一面摆酒设宴,请孔生共饮,席间桌椅杯碟,俱都奢华豪气,光彩夺目,好多物品孔生连名字都叫不出。

饭毕,老叟告辞离去,少年递上文章作业,内容都是些古诗古词,并无策论时艺,格式也不是社会上流行的八股文。孔生不解,忙问原因,少年笑道:“在下学文,不过为了修身养性,无意参加科举,谋取功名。”

黄昏时分,少年请孔生饮酒,说道:“今夕可一醉方休,明日便不能再喝了。”又对书童道:“出去看看,老爷有没有安寝?如果睡了,可唤香奴出来陪客。”

书童领命,过不多时,拿了一面琵琶进屋。再过一会,一名女子盈盈而至,红妆艳艳,美不可言。

少年对女子道:“弹一首曲子来听听。”少女点头答允,以象牙拨动琴弦,声音激扬哀烈,奏的是一曲《湘妃怨》,曲调别致,闻所未闻。

婢女弹完曲子,默默在一旁斟酒服侍,一直饮至三更,方才撤去酒席。

次日早起读书,少年聪慧,过目不忘,两三月后,便能作诗填词,文笔不俗,孔生连连赞叹。两人约定,每隔五天饮一次酒,凡有喝酒,必招香奴作陪。

这一晚酒酣耳热,孔生凝视香奴,目不转睛。少年会意,道:“香奴从小为老父收养,蒲柳之姿,算不得佳丽。孔兄单身一人,我日夜筹谋,必当为君觅一佳偶。

孔生道:“如果真有伴侣,一定要找香奴这样的。”

少年笑道:“孔兄真是少见多怪,世上佳丽无数,香奴算得什么?比她貌美的女子多的是。”

半年后,孔生与少年相约出游,走至门口,见府门紧闭,问道:“大白天的关什么门?”

少年道:“家父担心交游过多,分散精力,所以关门谢客。”孔生听闻解释,点点头,并不怀疑。

这一日夏天,天气炎热,孔生偶染疾病,胸口肿起蜜-桃大小一块脓包,过了一宿,脓包疯长,已有碗口大小,痛苦呻吟,难受非常。少年日夜照料,寝食俱废。安慰孔生道:“先生不用担心,我有一小妹,名娇娜,善治百病。已快马派人去请她前来,等妹妹驾临,包管手到病除。”

说话间童儿来报“娇娜姑娘到,姨娘到,松姑娘到。”

只听得门外脚步声细碎,走进来三名女子,中间一名少女,十三四岁年纪,娇波流慧,细柳生姿,正是娇娜。左边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成熟妩媚,那是少年姨娘;右边一名女子十七八岁,姿容绝色,却是松姑娘。

少年引着妹妹娇娜来到床边,孔生一见少女容颜,神魂颠倒,连呻吟声也忘记了。少年嘱咐妹妹“这位孔兄是我老师,情同骨肉,你好好替他医病,莫要怠慢了。”

娇娜含羞点头,轻舒长袖,伸出纤纤玉手替孔生把脉,手掌接触,孔生只觉少女气息如兰,不由得目瞪口呆。

娇娜笑道:“哥哥,你这位朋友心跳迅速,病得不轻。不过你放心,病情虽重,还有救。但他肤块凝结,要想治疗,非伐皮削肉不可。”一面说话,一面褪下手臂金镯,徐徐箍住孔生患处,只见脓包尖端突出寸许,高出镯外,剩余部分被金镯紧紧束缚。

娇娜左手固定金镯,右手拿出一柄薄如纸的小刀,在脓包根部轻轻切割,只一下,紫血流溢,沾染床席。孔生痴痴瞧着少女,贪恋美色,刀割肌肤,亦半点不觉疼痛。

很快,腐肉切除,娇娜命仆人送来清水,细心替孔生清洗伤口,又从口中吐出一枚红丸,玻璃弹大小,紧贴伤口缓缓旋转,只转得一圈,孔生手臂肌肤有如热火蒸腾,再转一圈,伤口处习习发痒,第三圈转完,遍体清凉,沁入骨髓。

娇娜收起红丸,说道:“病情痊愈了。”转身出门离去。孔生从床上一跃而起,只觉身轻体健,精神犹胜往昔,想要跟娇娜道一声谢,但少女芳踪渺渺,又去哪里寻找?

从此后,孔生日日思念娇娜,茶饭不思,少年瞧在眼里,笑道:“哥哥不用单相思,弟弟已为你物色了一位良配。”

孔生问“是哪家姑娘?”

少年道:“说起来这位姑娘你也见过,她是我亲戚。”

孔生凝思良久,叹气道:“不用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少年笑道:“家父仰慕哥哥才华,有心与您结成婚姻。但我只有一名妹妹,年龄太小。我姨娘有一爱女,名阿松,年方十八,容貌绝代,如果不信,松表姐眼下正在园亭赏花,你可以前去一探究竟。”

孔生沉吟道:“我想起来了,上次替我看病,一共来了三位女子,这位松表姐,想必就是松姑娘。”

少年道:“不错,就是她。”

孔生眉开眼笑:“好,我这就去瞧瞧松表姐。”走到园亭中,果然见到阿松与娇娜一块有说有笑,细细凝视,松姑娘峨眉秀足,容貌之美,实不在娇娜之下,而且正值妙龄,比之尚在发育中的娇娜,更多了几分成熟韵味。

孔生大喜,忙托少年撮合。少年一口答允,第二天前来回复“大功告成,今晚便成亲。”

是夜,鼓乐齐奏,孔生迎娶松姑娘过门,只见妻子飘飘出尘,似月中嫦娥,不由得骨酥筋麻,洞房一番云雨,更是鸾凤和谐,美妙销魂。

这一日,少年对孔生道:“蒙哥哥教授学问,此恩此德,无日或忘。近闻单公子从乡下归来,理当将宅院物归原主。往后你我各奔东西,不知何日才得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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