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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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执自此后便在神山上住了下来,但却十分不安,怕自己又被赶走。

他经常折了桃子,会跑很远的路送到少年的殿宇内。

有次偶然间,他看到自己那个大义凛然的兄长,难得温柔,却是对着那位霞姿月韵的少年,他躲在耳墙后,被兄长看见,正要觍着脸走过去,迎来的却是熟视无睹。

之后他接连发现,在外面闻名遐迩的大能们,来到神山却对着少年卑躬屈膝,就连那位将他带来神山、天府即将继位的少府主,都将那名少年捧为掌中宝,素来目无下尘的药宗宗主,也只会对他多说些话。

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什么是集万般宠爱于一身,那是自小被玄门追杀的他,永远也触及不到的。

那种遥不可及的感觉几乎刻入骨髓,不由自主的,公孙执在面对宁音尘时,也弯了背脊,比之第一次见面还要拘谨。

宁音尘只是很短地愕然了下,便习以为常,极有礼貌地略一颔首,从他身边路过。

再之后,那名少年身边除了长得很像麻雀的小鸟,又多了一个小孩,在少年将那个小孩带回来前,他曾偷听到,兄长对少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连渊卜算的结果从未出错,既然显示你与天佑一族的幼子有这等羁绊,无论他最后于你是生是死,救下他也是你给自己的一条路。”

隔着一扇门,少年轻灵的声音传出:“可是连渊师兄也说过,他大概率是来杀我的,闻人师兄,我是不是本就不该存在?”

“瞎说什么!连渊他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他惯会往坏处想,你只管将人带回来,养在身边也好防备着。”

之后房门打开,公孙执赶紧躲到拐角后的黑暗里,再偷偷往外看去时,只见少年已然远去的背影,带着一股孤寂。

公孙执原以为神山上这位小神君收徒,必然是天大的喜事,神山一定回来很多高高在上的大能前来参礼祝贺,但奇怪的是,小神君收徒那天,除了神山上原本的这几人,就只有天府下的四门宗主前来。

整个神山跟往日一般宁静,但礼节一样也没少。

小神君收的那个徒弟,模样也是真的好看,只是眼神透着一股狠劲,跟公孙执以前看到的,饿狠的小狼崽很像。

那时候公孙执竟可耻地想,如果这小孩真是上天派来杀小神君的,待小神君死后,他是不是就有机会重新获得兄长的疼爱?

反应过来自己想了什么后,公孙执面露惊恐,吓得一脸苍白。

但很快他就发现,那小狼崽没有能力杀小神君。因为小狼崽修的路数跟自身完全相冲,而那些功法都是闻人厄交给宁音尘,让宁音尘按着这些教给小狼崽的。

这件事约莫也被宁音尘察觉了,教了半月后,宁音尘不再教小狼崽,跟小狼崽说:“你能修的太过偏门,只有你本家的功法才有用,但你本家被烧干净了,若想修行,只能靠你回忆着往日天佑一族施展的法术,自己慢慢去琢磨。”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小狼崽的修为没有半点进展,但公孙执仍能看到他一大清早就去练基本功,直到天黑才会汗淋淋地回自个儿的住所。

公孙执以为的小神君,应该是高高在上、睥睨凡尔的神明,但因着那个小孩,他看到了小神君更多的一面,原来看似清冷无欲无求的少年,也会贪玩,一点没有做师尊的架子,甚至让自己徒弟不要老是练功。

再之后,少年给他徒弟重新赐名,唤作慕无寻。

本意是希望他不要寻找过往恩怨,但公孙执瞧着慕无寻那模样,不像是会放下一族惨死的人。

他将终其一生地寻找,却什么也寻不到。

公孙执阴暗的一面在喜悦,原来这世上,不光他一人这么可怜。

天之裂缝越来越严重了,几个宗门的宗主联手也无法遏制其腐烂的速度。

其实从很早以前,天空就出现了这样一道犹如创伤般狰狞的伤疤,但人们依然碌碌无为着,他们总认为会有更强大的人去解决,就算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他们操心,所以哪怕天空的裂缝越来越大,除去恐慌外,依然每日三餐按时吃着。

公孙执常常会看到小神君坐在高高的屋顶上,撑着头望着那条纵横整个九州的裂缝,这个时候他总是一个人,脸上没了喜怒哀乐,清冷得恍若天边皎洁的月。

有次公孙执爬上去,动作很小地挪到他身边,问他在想什么。小神君却反问他,看着天空的裂缝害不害怕。

公孙执点头,宁音尘望着天空,说道:“我也很害怕,大家都等着人去解决,但如果世界上真有人能将天空愈合,恐怕只有我了吧。”

那个时候公孙执已经跟在风仪身边,成为了天府的弟子,跟在宁音尘身边的小麻雀,也化形成了一个丑丑的小孩,像是从梦里惊醒,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望着屋顶上的小神君傻呵呵地笑。

公孙执道:“他似乎只会这个表情。”

“因为他只学会这个。”宁音尘朝他弯着眼睛一笑,公孙执才恍然发觉,那小孩的笑容竟与宁音尘一模一样,眼角弯的弧度,嘴角微抿后翘起。

宁音尘从屋顶飘落在地上,抱起小孩,道:“希望他永远也学不会其他的表情。”

在天府做了大半年外门弟子,公孙执始终没摸到上升的路径,哪怕风仪一直照顾有加,但也有管不到底下那些人的时候。

因为归一宗的丑闻,公孙执至今仍被贴上私生子的标签,外门里的那些人瞧不起他,拿被领回去又像狗一样被抛弃的事来取笑他,他们围着他拳打脚踢,哈哈哈的笑声震颤花蕊。

每当这个时候,公孙执就会卷缩着身体,抱住头,尽量减小伤害。

他没跟任何人说,没告诉将他赶出归一宗的兄长,没告诉将他带进天府的风仪,因为他知道,没人会帮他,像他这种无依无靠的人,自己的命数,走成什么样,只能他自己抉择。

但同样,他也越来越恨闻人厄,恨这个同父异母的人,为了归一宗主的位置,将他赶出家门。那些外门弟子说得不错,他像癞皮狗一样,被抛弃了,流浪着,乞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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