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1 / 2)
三日之后,数万河东兵列阵于河堤之上,长矛如林,铁甲如云。李存勖站在军前,第一个走入河中,果然正如那舟子所言,当日的河水下降了许多,李存勖已经走入河中七八丈远,若在往日里,河水就算不没顶也已经淹到脖子处了,可当日却刚刚没过膝盖深,他转过身来,高声对岸上的将士们大声喝道:“粱贼作恶多端,弑君逆行,天地不容。今彼欲借河水自顾,然天使河浅,假我等之手灭之。吾等以顺讨逆,何忧不胜?”
岸上的河东将士见状,无不以为这是上天护佑李存勖,定要灭粱的征兆,齐声高呼万岁,无不争先涌入河水之中,列阵而行,向对岸的梁军大营涉水而去。
对岸的梁军得知对岸的敌军动静,也早就在河堤上列阵准备迎战,他们本以为敌军有舟船相助,却没想到河东军竟然就这般直接涉水而行,不由得齐声哄笑,不少人都以为敌军统帅都已经疯了,将这大河当做北方可以随便涉水而过的小河。可随着河东军的士卒逐渐进入河心,河水淹没的高度却始终没有超过大腿根部,梁军士卒开始骚动起来。对于这些从军钱没有什么知识的穷苦百姓来说,唯一能够解释眼前这种一场奇异景象的理由就是敌军获得了某种超自然力量的保佑,能够浮水而行,再想起起那些河东杂胡*彪悍善战的传闻,梁军阵脚开始松动起来。
梁军主将谢彦章自然不会像普通士卒那般愚昧无知,他很快就弄明白了原因,连忙对身旁的亲兵喝道:“传令下去,并非是河东贼会妖术,不过是河水变浅了。沙陀贼所长不过是骑兵罢了,今天他们舍骑就步来战,乃是自寻死路,我们居高临下,定能大获全胜。行伍中若有妄动着,一律处斩!”
在梁军军官们的弹压和号令下,很快梁军阵中便恢复了秩序,一队队弓箭手开始前进到河岸边,拉满了弯弓,随着军官们的号令声,向河中的敌军射出了一排排利箭。随着羽箭的落下,河中的河东军不但有人倒入水中,中箭受伤者即使没有立刻死去,也会被河水淹死。但是军卒们看到身为一军之主的李存勖毫无畏惧的走在第一排,又鼓足了勇气,咬紧牙关忍受着头顶上纷纷落下的羽箭,向对岸趟水前进。
谢彦章看着河岸下不顾倒下的同伴,默默向河岸前进的河东军士卒,心头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对于和河东军打了数十年交道的他来说,最让他忌惮的倒并非敌军的骑兵优势倒也罢了,而是那股子渗入到骨髓里的蛮勇,多少次梁军对垒,河东军已经打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却能够咬牙坚持到最后,而梁军却往往在占尽优势的局面上因为一点挫折而溃败千里,痛失大好局面,夹城之战是这样,柏乡之战也是这样,该不会今天还是这样吧?
这时,一支划过谢彦章耳旁的羽箭将他从回忆中惊醒了过来,他猛的摇了摇头,将那些不祥的念头赶出脑海之中,看到涉水渡河的敌军已经离河岸不过二十步了,高声下令道:“弓箭手退后,甲士上前,不可让晋贼登上河堤,后退一步者斩!”
随着谢彦章的号令,梁军的弓箭手们向后退去,消失在梁军甲士行列的间隙中。这些控鹤军甲士的装备十分精良,手持十二尺长的枣木长槊,身上的沉重铁甲反射中让人胆寒的冷光,比起他们来,猛扑上来的河东军选锋的甲兵就要差远了,连规格形制都差异甚大,很多都是从梁军手中夺过来的,但这些凶悍的勇士们,刚一离开河水,便喊叫着扑了上来。
两军的第一阵接触充满了混乱,即使是最老练的将领也难以立刻判断出哪一方更占有优势。河东军的士卒们想要竭力打开面前这道人墙,登上河堤;而梁军则恰恰相反,想要将眼前这些敌人赶下河去。不到两里长的河堤上到处都是互相厮杀的人群,一块炕桌大小的土地在半盏茶功夫便易手了四五次,流出的鲜血足以灌溉十几次上面的庄稼。
李存勖猛的刺出长枪,锋利的枪刃刺穿了敌人的胸甲,没入了胸口。那个梁军军官绝望的抓住了枪杆,但鲜血立刻从口里涌了出来,他明亮的双眼很快就失去了生命的光彩。李存勖用力一拔长枪,想要对付下一个敌人,但他立刻恼火的发现自己刚才刺的太猛了,敌人的胸骨卡住了枪尖,一时间拔不出来了。他只得丢下长枪,拔出腰刀准备应付下一个家伙。
天意 第694章 杨刘2
第694章 杨刘2
正当此时,一名侍卫从侧面猛冲上前,一边挥刀挡住了正面的敌人,一边气喘吁吁的喊道:“大王,这里让我们来吧,指挥全军才是你的事!”
李存勖被侍卫这般提醒,这才反应过来,他少时便随其父李克用征伐,弱冠便继承大业吗,于夹城一战大破梁军,其后东征西讨,沙陀铁骑所向无所不破,实在是当世顶尖的统帅。如果硬要说此人在军事指挥方面还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有时候求战欲望过于旺盛,以至于将自己置于一员勇将的地位,忘了自己大军统帅的本分。不过其一经手下侍卫提醒,便立刻清醒了过来,凭借良好的战场感觉,立刻对战况做出了冷静的判断:虽然现在还胜负未见,但面对占据了河堤地利的梁兵,被河水限制了骑兵冲击力的河东军是很难取得突破的,如果自己不趁着敌军还没有从己方的果决行动中清醒过来,主动撤退,那等待着自己的无疑是一场惨白。
“传令下去,第一阵撤退,让对岸的第二阵前进,准备接应!”
“喏!”一旁的传令兵立即飞快的奔忙开来,这下就看出河东军相对于梁军的巨大指挥优势了,由于李存勖身兼晋王和大军统帅两个身份,不存在上下掣肘的问题,连续的胜利更加强了全军将兵对李存勖的命令正确的信任。反观梁国一方的粱末帝得位不正,本身又性格柔弱,无法慑服梁太祖朱温留下的老臣宿将,只得用自己的新近心腹加以节制,且不说这些新进臣子有无足够的才能统帅大军作战,只凭他们浅陋的资历就决定了他们没有足够的威望来慑服那些功绩累累的骄兵悍将,结果这种上下相疑的军队碰到指挥高度统一的河东军自然连战连败了,而这一系列失败又加剧了统帅和将吏们之间的猜忌。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像方才李存勖这种敌前撤退的命令,各军稍不协调就会导致全军崩溃,但在河东军高度统一的指挥下,却完成的十分漂亮。
“沙陀贼败了,败了!”
当看到河东军向对岸退却,河堤上的梁军发出一阵阵欢呼,大队的士卒冲下河堤,发起凶猛的追击。在梁军凶猛的冲击下,不断有掉队落单的河东士卒被吞没,当退到河心的时候,第二阵河东军赶了上来,和第一阵汇合,回头迎击梁军,残酷的战斗又重新爆发了,大量的鲜血流入河水中,浑浊的河水渐渐变成了一种恶心的酱黄色。
一名身材粗壮的将佐气喘吁吁的赶到李存勖身旁,他的右脸颊上有一道刀伤,伤口的皮肉翻了过来,深可见骨,流出的鲜血已经将半张脸染的通红,看上去分外可怖,嘶声喊道:“大王,这里太危险了,你先退后到堤上去吧,这里有我们盯着就行!”
“不行!”李存勖斩钉截铁的拒绝了部属的建议,河水淹过他的大腿,经过方才的激战,他的脸色有些惨白,不断有从他的身旁飞过,可他却好似没有感觉到一般,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不远处的战局。
“传令下去,让牙兵半甲待命!”李存勖突然下令道,一旁亲兵赶忙传令下去,正当此时,阵型左面传来一阵骚动,却是那边又一股梁军援兵投入了战斗,压得对面的河东军步步后退,眼看就要垮下来了。
李存勖的目光转向那个受创将佐,沉声道:“梁军甲胄齐全,负担沉重,若是占据河堤不下来,我也拿他们没啥办法,可他们弃了地利,披着铁甲到河里来和我们厮杀,便是自寻死路,三郎,你且领我旗下亲卫再去厮杀一番,只要再坚持半盏茶功夫,今日定能大破粱贼!”原来那将佐姓李名从珂,乃是河东大将李嗣源的从子,以为小字二十三,因此常被称为“阿三”、“三郎”,因为骁勇善战,此次便随李存勖出征,在亲军从马直中担任指挥使。
“诺!”李从珂躬身领命,便转身涉水而去。
在得到李从珂带领的援兵支援之后,梁军在左翼的攻势渐渐被遏止住了。随着战斗的持续,梁军开始渐渐吃不住劲了,淹过大腿的河水也带走了很多的热量,当那股子眼看胜利即将到来的兴奋劲头过去之后,梁军士卒渐渐感觉到他们身上的铁甲显得分外沉重,不少人开始停住脚步,用长枪拄地,剧烈的喘息起来。
“是时候了!”李存勖兴奋的挥舞了一下拳头,他鹰隼一般的眼睛发现这个敌军力竭的征兆,他转身喝道:“摇动大旗,让岸上的牙兵进攻敌军的右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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