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2 / 2)
带上皮制防水的手套和临时自制的口罩,徐曼青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动手用清水冲洗尸体头部破碎的软组织。这一步骤的目的是要除去郁结在脸部的血污和部分腐肉,是遗体整形手术开始前最基本的基础步骤。
待清洗的步骤完成之后,原本应用福尔马林溶液对方才清洗的部分做防腐处理,但徐曼青实在还没有手眼通天到能有在大齐合成出甲醛来的本事,便只能自作主张地用高浓度的酒精来代替福尔马林做了最基础的消毒处理。
完成了基础清洁之后,接下来便是难度最高的破碎组织修复步骤。
由于太子在遭到奔马踩踏的时候颅骨变形,故而在修复皮肤一类软组织和器官之前,必须先将变形的头骨矫正。
颅骨是全身骨骼里最严丝合缝的部分,故而一旦变形,矫正难度也比其他骨骼要大得多。
对于死去的人来说,矫正变形的颅骨所采用的方法其实也很简单粗暴,那便是直接从破损处往颅脑内填塞填充物,将被踏扁的颅骨再度撑起来便可。
为此,徐曼青早就命人准备好了支撑性极好的写满了佛教经文的棉麻布和补充缝隙用的棉花,待创口清理完毕之后就能往里填充。
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徐曼青刚打算将布条从尸体眼部的窟窿里往里填入,但在用镊子翻开里头的软组织之时,却眼尖地发现太子的颅脑内似有异物。
一般而言,因这种事故造成的机械型外伤而言,确实极有可能因摔落或马蹄上自带的脏物被意外带入而造成破损的颅脑内含有外来异物。
徐曼青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进而取了新的小镊子想要将那异物清除。谁知凑近一看,那异物竟在灰败变色的脑组织中闪出了一丝诡异的银光。
徐曼青心下一紧,继而一个惊天的想法顿时涌现,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徐曼青放下镊子取了一把手术刀,摸索着尸体的颅脑部位寻了一个大致的位置,将那片区域的头发剃了一部分下来。
果然,去除了头发的掩盖,在尸体头顶偏左的位置,的确发现了一个极为细小而不起眼的伤口。那伤口说起来也只有针眼般大小,与那大片被马蹄踩踏而十分骇人的伤口比起来,加之被头发覆盖,完全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甚至连发现都发现不了。
想起既有的可能性,徐曼青心中大骇,赶紧放下了手中的剃刀退后了两步。
在她身边打下手的大太监见状,还以为她是被尸体骇住了,刚想开声询问缘由,便见徐曼青转过脸来对他十分严肃地道:“快,快去把大齐最好的仵作给请来!”
经过前几回的相处,那大太监早就改了对徐曼青的态度,这次又见德宗放权,竟然同意她用乳猪之皮来做修容之物后,更是觉得徐曼青是海水不可斗量,言语行为也变得越发恭敬起来。
如今见得徐曼青脸色凝重地让他请来仵作,那大太监也不是笨人,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脸色跟着徒然大变。
“莫不是夫人发现了什么……”
徐曼青凝重着脸色道:“是。赶紧地,速将仵作寻来……”
那大太监一听,这事关太子的真实死因,哪里还有半分犹豫,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了门去。
太子惊马出事,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跌下马来被马踩踏而死的,而且待太医闻讯赶去的时候,太子已经气绝身亡。
而正是由于这过于显而易见的原因,所有人都十分思维定势地将太子的死与惊马踩踏联系在了一起,根本就没有想过还有其他的可能性存在。
若不是徐曼青之前受过专业的医学教育,并且有过多年的整容医师的执业背景,又如何能一下便辨认出此刻出现在尸体颅脑中的并非是一般的异物,进而又从相应的部位寻到了这个极其不起眼的伤口?
徐曼青的这一重大发现,果不其然,立刻又在大齐的内宫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重感冒,弄得起不来床,好凄惨。。。
第148章
最后闻讯赶来的不仅是徐曼青口中所说的仵作,就连大理寺、刑部、都察院的最高长官都被德宗急传入内宫,一道协同审讯这惊天一案了。
徐曼青一看这个阵势,便知道眼前的就是传说中大齐最高级别的“三司会审”了。
待徐曼青被皇帝传唤进得内殿去,只见殿内一片肃杀之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在大齐随便跺一跺脚地皮就会抖上几抖的人物。
只是太子之死若非出自意外,则兹事更为体大。而徐曼青的发现则直指太子是被人谋害而非死于意外。但究竟是谁谋害了太子?
是早就被关入天牢的翼王及其世子,还是另有其人?
若真凶不是翼王世子,那又有什么人有这样通天本事,能在大内禁宫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害了太子之后又嫁祸于翼王一脉?
诸多疑问让大齐内宫浸置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之中,而自惊动了三法司之后,徐曼青的遗体整形工作也被暂停,太子的遗体已经被经验丰富的刑事官员会同勘验,而徐曼青则被单独带到了内殿中,由皇帝亲自审问。
徐曼青此刻正跪在正阳殿中,将如何在太子脑中发现细针的经过如实道来。而皇帝端坐正位,听得是眉关紧锁,似在辨别徐曼青所说之言的真伪。
见皇帝沉默不语,在大齐主掌刑狱的刑部尚书对徐曼青的陈述提出了质疑。
“微臣听闻项夫人因多次被太后召入宫中伺候的缘故,与翼王素有交情,翼王甚至还以贴身玉珏相赠……”
“恕微臣直言,项夫人会不会因与翼王交好,而故意在替太子修容之时将细针放入遗体之中以混淆视听,为翼王一脉脱罪?”
徐曼青早就料到自己的这个发现必会遭到朝中反对翼王的势力的质疑,但却没有想到,这掌管刑狱的刑部尚书竟然就是反翼王一派的。被这种在刑狱场上混迹多年的老狐狸惦记上,若是思维稍微慌乱一些,估计就会被揪住错处穷追猛打咬着不放了。
徐曼青道:“尚书大人此言差矣。”
“臣妇因受圣命替太子修容,在入得殓房之前,早就在宫女的陪同下净身换衣,哪有本事在众目睽睽之下藏得细针?”
“再者,在臣妇动手替太子修容之时,身边还有数位专司敛葬的公公在场。臣妇有没有在这事儿上动手脚,各位大人问问他们便知。”
徐曼青虽说表面上是镇静自若,可心中却依旧十分不安。
若说德宗是真心要找出杀害太子的凶手那还好说,就怕向来精通腹黑之道的帝王无论事实真相如何都想将借此置翼王于死地的话,那她的这个发现无异于就是横在德宗铲除翼王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而皇帝若想将徐曼青这绊脚石踢开也容易得很,只需要暗中指使那些敛葬太监共同指证徐曼青是受了翼王指使,故意将细针置入太子遗体内以混淆视听便可。那样一来别说是查找真凶了,恐怕就连徐曼青的命也得一道被搭进去。
听了徐曼青的话,左都御使上前道:“根据臣等的会审结果,在场的敛葬太监皆说没有看到项夫人在修容时将异物置入。”
徐曼青一听,便又大略得知这左都御使可能是太后阵营的人,故而立刻挺身而出为她说话了。
那刑部尚书又道:“没人看见不等于不曾为之。项夫人在封诰之前,不过是出身乡野的送嫁妆师,如今在遇到此等扑朔迷离的命案时,竟又能立刻堪比经验丰富的太医和仵作,一下就看出这常人都看不出的端倪来了?!”
徐曼青的能力遭到质疑,但又苦于无法将自己有多年执业医师经历的事情和盘托出,便只能打落牙齿暗自受了。
徐曼青咬牙道:“臣妇愚钝,自知在勘验一事上与在场诸位大人不能相较。但臣妇若没有其他证据佐证,也不敢轻易胡说。若大人认为是臣妇将细针事后置入太子遗体之内的话,请问大人又如何解释在遗体头皮上发现的那个已经发黑了的小针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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