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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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狠毒的心肠!”林缃绮恨得攥紧拳头。

顾含章握紧手里的茶杯,咔嚓一声响,手里的茶杯被他捏碎,殷红的鲜血一点点滴落。

“我娘连住客栈的钱都付不起,客栈掌柜见她貌美,悄悄煮了落胎药想骗我娘喝下,我娘机警没上当,那恶贼又逼我娘卖身还债,通共一两银子的住宿费……”

顾老夫人那时腰身沉重,所处地方离陵阳千里有余,便是想回家求助,身无分文亦寸步难行。

她后来到底有没有卖身,顾含章没有说,林缃绮摸出手绢,轻轻地帮顾含章包住掌心的伤口。

“我小时就很美……”顾含章眼神飘忽空洞,“那些女人,她们都说我很可爱,她们用一块饼,一个鸡蛋,一把米,几片枣糕哄我,让我给她们摸,我不想答应,可我不想看着我娘饿得站不住,我给她们摸捏,谁都不拒绝,我还千方百计遮掩着不给我娘知道……”

林缃绮想哭,却哭不出来,她的家仇,是血淋淋的鲜血,顾含章的苦,是日日夜夜累积的泪。

“我娘曾经抱着我回陵阳娘家求助,可是那个时候,我外祖已去世,袭位的家主是我娘的嫡兄,他和他的夫人命下人用棍棒赶不走我娘,就放狗轰我娘,我娘的手臂和脖子上还有两个狗咬痕留着。”

“顾家家财何只百万,我娘也不是回去索要嫁妆,也没有想表露身份,她只是求他们给个下人的活计,让我们母子有个栖身之地。”

“相爷如今位极人臣,有没有把这些人千刀万剐?”林缃绮咬牙切齿问道。

“没。”顾含章微微一笑,漫声道:“纵是千刀万剐,所耗最长时间也不过是几日十数日,我只是让所有人得知,当年他们所负之人的孩子,如今贵为一国相辅天子宠臣。”

“太便宜他们了。”林缃绮牙龈咬得出血。

顾含章淡笑,道:“我娘奶娘的儿女日日夜夜虐待他们想讨好我,那客栈掌柜吓疯了吃脏物钻泥坑,他妻子上吊了,女儿被休回家了,媳妇跑了,家财给人抢了,孙子孙女做着乞丐。”

略顿了顿,顾含章接着道:“顾家那一家子。”

他哼了一声,没有接着说,林缃绮腹中焰火燃烧,脑子里却还有理智,活受罪固然比死更痛苦,可花无百日红,顾含章一朝失势时,岂不是便宜了那些人。’

林缃绮正想冒昧开口,顾含章已笑着道:“你放心,我岂会没半分思量,死士养着的,一朝我出事,那些人半个不留。”

林缃绮松了一口气,心中却还是不能开怀,憋堵得厉害。

再多的报复,也不能消磨掉那些伤害,听顾含章所言,顾老夫人当年绮年月貌有子的,想来此时断断不到四十岁,如今身居锦绣膏梁,看起来却仍五十有余,当年受的苦,给她留下多深的伤害可见一斑。

“你心里埋藏的恨呢?能否告诉我。”顾含章温柔地低语道:“也许,我可以想办法帮你。”

救出两个妹妹的机会到来了吗?这么快!

林缃绮一震,心脏抖地一缩一缩的跳得极快。

6.低眉浅笑最销魂

救出两个妹妹的机会到来了吗?这么快!

林缃绮一震,心脏抖地一缩一缩的跳得极快。

贸然说出来怕是不妥,林缃绮笑道:“相爷会听心吗?怎知我心中怀恨?”

“心中只怀花月之人,听不出我曲里的哀伤,你深藏心中的恨愤虽竭力掩饰,却无法消忘,固,你吹比翼双飞白鹭飞曲还能吹出感伤。”

林缃绮怔住,看来,自己的修为还不够,回阆寰阁后,还得向苻卿书请教。

顾含章关切地看着林缃绮:“我信你是坦荡之人,你的仇人定是十恶不赦之辈,除了杜威,别的,即便是治罪三公亲王,我都能设法办到。”

除了杜威!她偏偏就是想从杜威手里救人。

林缃绮周身的热血被冻住,失望难以言表。

“三公亲王不应该比杜威更尊贵吗?为何杜威得除外?”林缃绮露了好奇之色,轻轻地笑道:“你是一品,他也是一品,听说,你甚得皇上宠信呢。”

顾含章摇了摇头,轻叹道:“杜威英武盖世劳苦功高,他的护国大将军爵位,是拿命搏来的,听说,他的身上刀伤箭伤几百道不止。”

他的言谈里对杜威有着掩饰不住的敬佩与惋叹,林缃绮心头打翻了醋缸喉间吞了苦胆,妒恨悲愤翻搅。

“杜威若只是军功,也不是撼不动。”顾含章停了好久,也许是在斟酌说与不说,林缃绮含笑看他,眼里带着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媚杀里学到的让人失魂的眸波。

顾含章在她的目光里得到鼓励,缓缓地又接着说了下去:“杜威以军功挤身朝堂后,把自己的姐姐献给皇上,琳贵妃进宫十年,至今一直独宠。”

林缃绮笑了笑,兴致盎然看着顾含章。顾含章面上浮起粉色,眼神带了痴意。

“先皇后所出二皇子敏王爷聪敏果敢,文武双全智计无双,皇上甚是喜爱,册立其为太子之意甚明。琳贵妃进宫两年后,皇后与敏王爷突然中毒,皇后身亡,敏王爷虽救了回来,却从此卧病在床连见阳光都不能,皇上当时大怒,命彻查,可是后来,此事却不了了之。”

顾含章没有再说下去,林缃绮听出隐藏之意,心脏被木楔子钉住无法跳动。

皇帝始则大怒,其后却让这事不了了之,显然,这事是荣宠无限的杜家姐弟做的。

即便皇后早已失宠,敏王可是皇帝甚喜爱的儿子,皇帝后来却让此谋害皇嗣毒杀中宫皇后的案子不了了之,可见皇帝对杜威兄妹的宠信纵容到了何等程度。

夜凉如水,许久的沉默后,林缃绮低声问道:“朝中没有臣子为敏王仗义执言吗?”

顾含章摇头道:“敦王爷是皇长子,也是皇后所出,可性情仁弱木讷,甚不得帝心,敏王爷卧床不起,于储君之位无望,朝臣虽有不平,却没有拼了身家性命犯颜进谏的,皇上将对敏王爷的喜爱转移到琳贵妃所出皇五子身上后,此事慢慢便无人提起了。”

“相爷,那你当时呢?”林缃绮很想知道,顾含章是不是那种察言辩色见风使舵之辈。

“那是八年前的事,我那年十二岁。”

十二岁,他那时尚未入朝呢!林缃绮惭愧不已。

“我听过很多敏王爷的事迹,他若不是生在皇家,跟杜威一样有机会从军,如今功勋震天的,不一定是杜威。”顾含章长叹。

如果那位敏王爷得以沙场驰骋杀敌,自己家也不会惨遭此横祸吧?

林缃绮想着自己在苦海里沉沦的两个妹妹,一直插在心头的那把钝刀随着思绪牵动又细细密密地拉锯起来。

半垂下头,林缃绮将悲苦的血泪闷梗在喉咙里,生生抑制着没发出悲意来。

新月如钩,竹影在迷离的月色中渐渐带了轻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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