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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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完颜宗泽已拼尽全力压制怒火和暴戾之气,摆出低姿态来和谢少文说话,然而谢少文还是敏锐地感受到了来自完颜宗泽的强大压迫力和威胁感来。瞧见自己的女人如此状况,竟然能够不动声色,谢少文瞬间便确定完颜宗泽不简单,他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整个人几乎都藏在了锦瑟的身后,说话时他一手依旧执着匕首抵着锦瑟,另一只手却穿过锦瑟的手臂竟然在她的肚兜上抚过,笼住她的右乳狠狠一抓。

羞辱感令锦瑟恨的银牙紧咬,完颜宗泽更是瞳孔猛然收缩,可他神情却半点未变,竟兀自勾唇笑了起来,接着在谢少文惊诧的目光下,他的声音依旧平静,道:“谢少文,你若想以此打击我,大可不必,在北燕女人带着孩子再嫁,三嫁的比比皆是,你们汉人注重的所谓贞洁在本王眼中屁都不算。”

谢少文显然没想到完颜宗泽会是此等反应,闻言怔了一下,这才阴声笑道:“武英王果然与众不凡,叫我放开她却也不难,只需武英王一切照我所言而做,兴许我的心情好了,便愿意考虑考虑放过这水性杨花的女人,毕竟她和我一同长大,青梅竹马的情分还是有的。”

谢少文言罢,完颜宗泽便扬起俊眉来,一口应承下来,道:“一言为定。”

他的神情显得极为轻松,语气平静便好似和谢少文所谈交易不过是寻常之事一般,可锦瑟却瞬间湿了眼眶,挣扎起来,因她知道谢少文一定会以此来尽可能地折磨和羞辱完颜宗泽,而完颜宗泽即便什么都满足谢少文,谢少文这个疯子也不可能会放过自己的!

而完颜宗泽岂会不明白这个,他会一口应下谢少文来不过是为了转移谢少文的憎恨,替她挡住本该由她来承受的一切罢了。因为他很清楚,如今的情况下,不为难于他,谢少文便会继续折磨她。

“别动!这样美丽的脖颈我还不想它这么快便断掉!”见锦瑟挣扎,谢少文微微抬手腕,锦瑟立马便感到了痛意,有粘热的血涌了出来,完颜宗泽禁不住蹙眉近了一步,谢少文目光扫过去他才止了脚步,见锦瑟不敢再动,谢少文这才笑着道,“如此,不若武英王先自行砍自己两刀好叫我瞧瞧你的诚意吧。”

谢少文的话轻飘飘却听地锦瑟瞪大了眼睛,而令她惊恐的是,完颜宗泽竟当真听说的抽了腰际的跨刀,二话不说,刀光一闪刀锋在光影下滑过一道锋芒的亮光直向他抬起的臂膀上生生砍了下去,他这一刀极为快准狠,便像是砍的非是自己的血肉之躯,像是那臂膀长在别人的身上一般,一刀下去一抹殷红瞬间便染红了锦瑟的瞳孔,她只觉连刀入骨血发出的声音都响彻在她耳边,令她浑身颤抖,无法承受其重。

她喉咙似被什么东西堵住,再发不出声音来,更觉喘息不过,可她还没回过神来,完颜宗泽已抽刀,再度落刀,动作流畅如天际行云舒卷,血光滑过,锦瑟别开头来,不忍再瞧,她的心思纷乱中到底察觉到身后谢少文身子一僵,显是被完颜宗泽的举动给震住了。

“为视诚意,本王多送一刀!”

完颜宗泽的声音依旧,说话间他再度抽刀,落刀,谢少文令完颜宗泽砍自己两刀,不过是为了戏弄折磨完颜宗泽,若他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也可借此来刺激锦瑟,他哪里能想到完颜宗泽竟然如此不要命,浓重的血腥味儿和染红毛料衣裳的鲜红皆说明他这几刀货真价实。

谢少文如今是不要命,可比不要命更叫人心惊的是为达目的根本不将自己当一回事儿的,瞧着完颜宗泽如此面不改色地一刀一刀砍着自己的体肤,犹如修罗在世,谢少文有一时的失神,他忍不住地拿自己和完颜宗泽作比,可也就是在他失神的这瞬间,一直被他用刀抵着脖颈的锦瑟不顾匕首滑过肌肤的疼痛而猛然向一旁倾身滑倒。

她这样的动作却瞬间将谢少文给暴露了出来,谢少文察觉到不妥时完颜宗泽早已用伤手掷出了一枚暗器,那暗器形同三角,锋利无比,正是当日在江州姚府他掷出隔断礼钟时所用暗器。

暗器在谢少文瞳孔猛然收缩的一刻已逼近了他的眼底,接着谢少文只来得及面转惊恐,耳中便响起了利刃进入血肉而血液喷涌的声音,疼痛传来时他的天地彻底黑暗了,手中握着的刀无声滑落。

肩头一暖,带着暖意的大氅包裹住身体,才有一条有力的臂膀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捞了起来,护进怀中,锦瑟抬起泪眼迷蒙的眸子瞧见的是完颜宗泽惯有的笑颜,几分漫不经心,几分痞子气,可他的眼中却明明有着无尽的温柔笑色,锦瑟泪珠滚落,耳边响起完颜宗泽的轻笑声。

“微微这是在控诉我来的太晚吗?瞧在我方才将功补过的份儿上,莫哭了……”

锦瑟闻言鼻头愈酸,可她却不曾忘记方才谢少文说过关于火药的话,刚刚完颜宗泽进来她便想提醒于他,可谢少文用刀抵着她,根本不容她说话,她只能和完颜宗泽交换了几个眼神,如今谢少文已死,可危机却还在,随时这地方都会被炸,锦瑟忙压下哽咽来,急声道:“我们快走,谢少文在这里埋了……”

锦瑟的声音尚未落,完颜宗泽便猛然变了神情,接着瞬间将锦瑟抱入怀中滚了两下,天翻地覆中锦瑟耳边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隆之声,接着便觉有东西从四面八方砸落下来,天地为之一黯,恍惚间她只听到耳边响起一声压抑的闷哼,感受到有人用血肉之躯死死地将她护在了身下承受了那天塌地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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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想所谓天塌下来大致也就是如此了,冲天的火光一闪而逝,接着是坍塌声重物砸落声,天动地摇之后便是无尽的黑暗,然后一切都沉寂了,沉寂地带着死亡的气息。天旋地动使得锦瑟神思有片刻的恍惚,可稀薄的空气,鼻翼间流窜的尘土和火药的热气,却使得她陡然想起所发生的一切来。

感受到身上有人用双臂和宽阔的肩背为她撑起一片安宁的天地来,锦瑟不觉热泪盈眶,紧紧护着她的完颜宗泽没有一丝声息发出,这使得锦瑟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她动上一下便会令完颜宗泽的状况更糟,她想开口问问他怎样了,然而喉咙发堵,也不知是因哭意还是因心中的惶恐,她竟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安全感这种东西锦瑟已经多年未曾感受过了,好似那已经是相隔几世前的事情,遥远的叫她早已遗忘。坎坷的前生,重生后的不断谋算,即便是身在廖府后,外祖父和外祖母疼爱有佳,她也已经失去了依靠的能力,也未曾真切地感受过安全感。然而便是在此事,她猝然不防地体会到了,恍惚中她想起多年前的雷雨夜,母亲刚刚过世的那年,她不知为何竟蓦然地怕起响雷来,父亲将她抱在怀中,躲在父亲的肩窝中,她头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安全,仿似天塌下来都不可怕。

后来父亲也随之离世,留下她和弟弟跟着祖父相依为命,有更年幼的弟弟需要她来照顾,她便再也没有了害怕响雷的权利,因为她知道弟弟还需她给予他安全感,她已然失去了做小孩的权利。

如今时隔多年,再度感受到如此全心全力的守护,锦瑟的心酸一点点膨胀开来,感觉要冲破她的心窝,那酸涩中分明又带着幸福的甜意,还有彻骨的惶恐和害怕。她不想在失而复得后再度失去,她会承受不住的,所以……完颜宗泽他绝对不能出事。

锦瑟想着不觉眼泪滚落,哽咽出声,她鼓了鼓勇气正欲唤完颜宗泽,却率先听到头顶传来完颜宗泽断断续续的声音,“怎……又哭……”

锦瑟闻声喜极而泣,泪水滚的便越发厉害了,仿似两世被积存的泪水都蜂涌着欲在今日,在这时这刻流个畅快一般。锦瑟张大嘴巴缓了缓情绪,这才囔着声音道:“你怎样?是不是受了伤?”

锦瑟言罢耳边便响起了完颜宗泽的笑声,只他刚笑两声就又是两下声嘶力竭的咳,锦瑟听出不妥来,只觉浑身血液都凝滞了。方才那声爆炸传来,她纵使被完颜宗泽死死护着,如今也感五腹六脏一阵阵抽疼,更何况承受了所有伤害的完颜宗泽。

锦瑟正忐忑着急,完颜宗泽却又笑了,道:“微微眼中……我那么没用?”他言罢缓了口气,这才又道,“没事……只是我们怕是被困住了……”

锦瑟听完颜宗泽还有精神和自己开玩笑,说话的声音也还平稳,这才大松一口气,只是心中到底不能全然放心,忍不住又道:“可我怎么闻到一股血腥味?你莫骗我。”

完颜宗泽这会子确实极为不好,他怎么也没想到谢少文竟然在这里埋了火药,方才进了密室,一瞧见锦瑟,他一颗心便全系在锦瑟身上,竟就忽略了屋中的怪味,而解决掉谢少文,锦瑟提醒于他时已经晚了,他凭借耳力已然听到了火药引线燃烧的嗤啦声。

完颜宗泽自然是熟知那种声音的,闻声便只来得及护着锦瑟滚到了密室外的甬道中,这甬道是两壁石砌,起码躲在这里不至整个人都被掩埋起来,还能得到一息的生存空间。

他将锦瑟压下,身后便起了冲天的火光,火和利石冲击着他的背脊,巨物砸落,他纵然自小习武,身子骨结实,这会子也受了重伤,只感五腹六脏都被震碎了,连他的头脑都无法保持清醒,迷蒙中锦瑟的声音遥远而恍惚似从天边传来,他若非靠着一线意志力,早便晕厥了过去。

他甚至自己都不清楚受了多重的伤,只能感到周身都在疼痛,可听着锦瑟哭泣,想着她先前所经受的惊惶和害怕,他此刻岂能再叫她经受这些?

故而他硬撑着只说自己没事,如今听锦瑟依旧不放心,他当真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缓了缓劲儿,这才又道:“真没事……这里空气少,乖,别说话了。”

锦瑟被压在最下头,确实也呼吸困难,完颜宗泽的人也不知何时才能救他们出去,兴许完颜宗泽当真无事,锦瑟这般安慰着自己,才渐渐收了哭泣,可她闻着这密闭空间中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哪里能当真放心,想着之前完颜宗泽砍自己那几刀,锦瑟便又不放心起来,唯恐完颜宗泽失血过多再有个好歹。

她试着动了动身体,四周堆满了巨石,好在她躺着的空间尚能挪动,她这一动感觉上头完颜宗泽也动了下接着便没了反应,锦瑟便禁不住又道:“我想翻个身,这样喘不过气来,你胳膊上的伤口也要包一下。”

她言罢听完颜宗泽轻应了一声,这才慢慢地缩起身子艰难地转了个身,原是扑在地上,这下躺着倒觉舒服了一些。而她挪动身子时,完颜宗泽尚抬了抬身子,这会子她刚躺倒,完颜宗泽便似难以支撑一般压在了她的身上。

锦瑟翻身,身上裹着的大氅早已掉落,如今她裸露的肌肤就紧紧地贴着完颜宗泽的胸膛,完颜宗泽是北方人,原便不怕冷,这样的冬季他身上总是穿一件单衣,再披大氅。如今情况,两人在黑暗中紧紧相贴,锦瑟又是那样的衣衫不整,若然换做平常,完颜宗泽只怕早便戏弄起锦瑟来了,然而此刻他竟半声未吭。

锦瑟越发觉着完颜宗泽是受了重伤,她唤了一声,完颜宗泽半响才应了声,锦瑟听出他声音的恍惚来,一时间心如刀割,眼眶又瞬间发热发涨起来,可她这回再也不敢多搅扰完颜宗泽,生恐自己哭起来又惹的他费神,她紧咬着唇将眼泪逼回去,这才默默地从内裙中扯了些布料摩挲着寻到完颜宗泽的手臂胡乱捆绑了两下。

整个过程完颜宗泽都一动不动,也没说话,显然已昏了过去,锦瑟若非还能感受到他微热的身体和跳动的心脏,只怕早已被惊恐逼的疯掉。

就这样,两人一醒一昏地相依在一起,每隔一段时间锦瑟便推推完颜宗泽,唤唤他,听闻他应声才放下心来,而完颜宗泽温热的身体也因虚弱迅速地失了温度,两人贴在一起竟也感受不到半点温度,锦瑟的心跟着发沉发冷,她禁不住又唤了完颜宗泽一声,可这次过了好久都不听他发出一点回应来,锦瑟的心便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上。

锦瑟听说有时候人是靠着一口气儿活着的,若然能撑得过去便会无事,可若这时候睡过去,那便可能再也清醒不过来了。她虽不知完颜宗泽到底伤的怎样,可却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只觉着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再叫完颜宗泽这样昏睡着。

这样下去,她不等人救出便会疯掉,锦瑟想着忙又去推完颜宗泽,不停地唤着他,好半响终于听到完颜宗泽哼了下,锦瑟便忙道:“太黑了,我有点害怕,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完颜宗泽方才一直努力不吓到锦瑟,可到底撑不住一**的疼痛昏厥了过去,可他即便昏昏沉沉着,也记得清楚所处坏境,两只手臂依旧伸展着双手死死撑在锦瑟两边的大石上,更是在锦瑟唤他时,本能地嗯上两声回应。可渐渐的似连这些体力都熬尽了,他的世界已彻底黑暗。

如今好容易被锦瑟唤回神来,完颜宗泽一个激灵,竟有种在鬼门关走了一趟的感觉,迷迷糊糊地听到锦瑟的话,他便在想也许这回他是真撑不过去了,若是他死了也不知道锦瑟会不会为他伤透了心……

他这样想着,便道:“说话啊……听说汉人有个传说……说人要是死了都要……喝孟婆汤……”

完颜宗泽的声音干涩艰难,半响才吐出一句整话来,锦瑟闻言心一松却又一提,松是因为完颜宗泽还能清醒,紧却因他此刻提起生死来,她哽了下,这才接过话头来,悠悠地道:“是啊,人死了都是要喝孟婆汤的,这孟婆汤还有个名字唤作忘情水,一旦喝下便会叫人忘记前世今生。一生的爱恨情仇,一世的浮沉得失,都会随着一碗孟婆汤而遗忘得干干净净。”

锦瑟说着,听完颜宗泽嗯了一声,这才又道:“今生牵挂之人,今生痛恨之人,来生都要形同陌路,相见不识。又说这孟婆汤其实不过是活着的人一生所流的泪。每个人活着的时候,因喜,因悲,因痛,因恨,因愁,因爱都会落泪,孟婆啊,便将他们一滴一滴的泪都收集起来,煎熬成汤,在他们离开人间,走上奈何桥头时,让他们喝下去,忘却活着时的爱恨情愁,干干净净地重新进入六道。”

完颜宗泽自然听出了锦瑟的担忧和彷徨来,他也明白锦瑟用意,更知道自己不能再睡,故而便努力撑起精神来方才又道:“若不……愿意喝呢……”

锦瑟听到回应,才又感受到自己一下下的心跳来,道:“自然不是每个人都会心甘情愿喝下孟婆汤的,因为这一生,总会有爱过的人不想忘却。而孟婆便会告诉你,你为所爱之人一生所流的泪都熬成了这碗汤,喝下它,就是喝下了你对他的爱。而走上奈何桥的人,他们眼中最后的一抹记忆便是今生挚爱的人,喝下汤,眼里的人影会慢慢淡去,眸子如初生婴儿般清澈……完颜宗泽,我的眼中已全是你,你若然敢抛下我去饮那孟婆汤将我忘了,我……我……恐怕真便再没能力去爱了……你不能这么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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