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2 / 2)
晏殊见苏锦无言以对,表情微微不悦,他的话意自然是试探苏锦是否真如晏碧云所说的玲珑剔透,心有千窍;若说自家侄女倾心相爱之人,定然也会以同等的情意回报之,若眼前少年根本就是虚情假意之人,晏殊绝不肯此事上再多加烦心,晏碧云的一腔柔情付之流水也罢,总比托付于一个口是心非的浪子好的多。
晏殊故意用苏锦的词句来试探他,就是要听听他对于男女之情是否真的心口如一,世间人往往说一套做一套,嘴上笔下写出一朵花来,但一旦分离便会抛之脑后,所谓始乱终弃便是说的这些人;晏碧云与苏锦之间的事情恐难以一时解决,自己可以腆着老脸去帮侄女儿争取幸福,但争取来的是否便是幸福呢?这是晏殊所担心的。
苏锦见晏殊的眼神微有失望之意,低头思片刻道:“晏大人,填词作诗虽是内心心志的反映,但也未必便词如其人;大人既然问我是否能真如词所说的‘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朝朝暮暮’,草民只是对七夕之夜牛郎织女相会鹊桥之事的一种慨叹和希望,说白了,用意虽是宽慰,实际上乃是无奈之语也。”
苏锦此言一出,众人大哗,自己写的词,自己却不认同词观点,这不是自相矛盾么?本来众人一致认为词的精华所便是这种豁达大的对待爱情的态,让人耳目一,没想到苏锦居然会推翻自己的观点,这苏锦的脑子里到底想什么,真是教人琢磨不透。
“苏学子,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么?”唐介叹息道。
“是啊,词之意本是极为豁达慷慨,此番又是这般说法,这简直是……简直是个笑话了。”官员们附和道。
晏殊也极为惊讶,他搞不清苏锦所言是何用意,难道是情急之下的口不择言,抑或是故作惊人之语博人眼球么?晏殊对苏锦的一腔期待彻底冷却下来,摇头不语。
苏锦拱手道:“大人容禀,下作词喜欢站词的意境考虑,譬如这《鹊桥仙》一词,下曾想,织女受天条所制,本不能与牛郎终身厮守,而两人均无力改变现状,于是一年一的相会实属无奈之语,难道下不应该表达这种无奈之情,反倒要为两地分离一年才见一次的相会鼓掌欢庆么?如果说诸位大人是这般理解拙作的,下只能摊手无语了。”
众人听他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停止了议论,都侧耳细听起来。
苏锦续道:“下虽一介草民,但芥子之民亦有悲欢,我虽年少,也未真正经历过生死离别之事,故而词作也有故作闲愁无病呻吟之弊,实属难免;但这不代表下便对人生悲欢情爱没有自己的态,既然晏大人问下现实之遇到此事该如何?下也坦诚相告,一年一的恩宠相会下绝不屑为之惊喜,既然两情相悦,何不终身厮守,自由自的相守三日,堪比天条制约下的一年一;三日如一生,此生足矣,下的本意是宁求刹那芳华,不愿终身悲苦之意”
众人耸然动容,苏锦的话不啻一道惊雷滚滚而下,他虽说的隐晦,但实际上清楚的表达了一种叛逆的态;这一点众人想也不敢想,大庭广众说出来怎不叫人心惊。
这话听属官们的耳是一番滋味,听晏殊的耳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晏殊听出来的是苏锦的一种态,联系到晏碧云和苏锦身上,所谓的天条便是大宋女子头上的三从四德尊儒守节之道,苏锦的意思便是绝不肯为这些东西所制约,从而间接的表达了自己对晏碧云的态,管他什么人言可畏,管他什么守节全义,喜欢便要一起,绝不愿做一年一的牛郎织女一生凄苦。
晏殊面色沉静,喃喃道:“三日如一生,好一个三日如一生,少年人状怀激烈,果然是头角峥嵘不愿妥协之辈,也好也好。”
苏锦跟晏殊之间打的哑谜,众人哪里听得懂,见晏大人居然话有赞许之意,本想斥责一番的众官也只能改口,讲原则的沉默不语,不讲原则的则出言附和起来。
晏殊起身走到苏锦面前,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很好,但性如天马,难怪会有些是非身,枉自逞强,可称勇武,但换一个角而言则是不智,修身未到境界啊,还需努力才是。”
苏锦心知他说给自己听明白,有些制是不可违背的,一概的猛冲盲打,是愚蠢的行为,要讲究方式方法,话隐含自己和晏碧云之间的事情,想解决此事,恐怕是要费一番周折了。
苏锦知道他说的也是实情,自己也不可能去公然挑战这个时代的道德底线,于是点头道:“草民受教了,大人金玉良言,定当铭记心。”
晏殊呵呵笑道:“那便好,明白便好。万事均有解决之道,解决之道却不一定便是打破天条,天威之下尚有人情,否则那王母又何必法外开恩允许牛郎织女七夕一会呢。”
苏锦心头雪亮,晏殊这是告诉自己稍安勿躁,此事当有可为,一时间心情愉悦,快活的快要蹦起身来。
晏殊不理满目喜悦的苏锦,转头对坐一旁的戚舜宾道:“戚翁,什么时辰了,是否要去给学子们说道说道了。”
戚舜宾一直听着苏锦跟晏大人的对话,他原本只是以为晏殊喜欢填词赋诗,看到苏锦有几出彩的词作,所以才兴师动众的要见见此人,但听着听着,世事练达的戚翁越的感觉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寻常。
原本情爱之事岂是能拿到大庭广众之下说的,晏大人不但说了,而且还和这位书院闹了几回事情的苏锦一本正经的讨论,话语又有些谆谆教导告诫之意,弥漫着一种舔犊之情,戚舜宾越的感到不寻常;但戚舜宾不会无聊到穷究两人之间到底是何种关系,管他什么关系,晏大人对书院学子关注总是好事一件。
此时晏殊问起时间,他这才想起来,还有数学子隔壁的《致知堂》翘以盼呢,忙起身拱手道:“大人怕是未时过了,有劳大人前往大堂,书院学子怕是已经等的心焦了。”
晏殊哈哈笑道:“心焦便心焦,此乃‘动心忍性’第一课也。”
戚舜宾抚须点头笑道:“晏大人无形便给我书院学子上了一课,真乃举手投足皆用意也,老朽服了。”
晏殊用手点着他笑道:“越老越会说话,这高帽子戴的我都无话可说了。”
众人哈哈大笑,一行人纷纷起身跟着晏殊出了屋子,沿着回廊前往隔壁大厅。
苏锦站原地不知道是该跟着还是就此开溜,倒是应天府尹唐介看到苏锦的样子,笑眯眯上前来挽起苏锦的胳膊道:“苏贤弟,你我并行。”
苏锦忙抽身行礼道:“岂敢岂敢,折杀苏锦了。”
唐介轻笑道:“休出此言,苏贤弟人俊杰,先有滕王殿下盛赞,再有三司使大人青眼,本官都嫉妒的很呢。”
苏锦皱了皱眉头,他对这个唐介并无好感,见他说话的腔调总是一种皮里阳秋的味道,潜意识里便不愿跟他过多接触,但是人家毕竟是应天府尹,论品级,庐州朱世庸虽也是州府之,但跟应天府尹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龙潜之地应天府的一把手,品级直上正三品,除了开封府,便是这应天府了。
苏锦堆上笑容谦逊道:“大人见笑了,滕王殿下谬赞,晏大人错爱,草民受之有愧。”
唐介跟着笑了两声,看看离前面簇拥着晏殊的一群人隔了几步距离,忽然凑到苏锦耳边道:“滕王殿下今日本要亲来,但三司使大人此,不好抢了风头,于是便让本官来此陪同,顺便给苏贤弟传个话。”
苏锦愕然道:“给我传话?”
唐介道:“是啊,滕王殿下那日跟贤弟一别,念念不忘苏公子风采,恰好下月初十滕王妃过十生辰,向公子约词一,下月初十日那天群贤毕集,好众人面前丝竹唱响词,同时亦以之为王妃祝寿,岂不是美事一件?”
苏锦张大嘴巴愕然道:“啊?写词祝寿?”
“怎地?不方便么?”
苏锦郁闷的要死,这个滕王可真会缠人,马勒戈壁的,把老子当什么了,当成凑趣拍马的清客戏子么?为了他十岁的妃子要老子填词,我抄你大爷的。
‘不去’两个字苏锦几乎脱口而出,但转念一想,人人都说自己须得历练,是个人都说自己性格如天马收不住缰绳,此番推辞甚易,难保不得罪滕王,怎生想个两全之策才是正理,于是苦苦思一番道。
“滕王殿下相约乃是看得起草民,岂有不方便之说,但下月初十日恐怕下不庐州城呢。”
“怎么,有他人相约了么?”唐介没有见到意料的欣喜若狂,倒有些诧异。
苏锦道:“家母昨日来信,下月初十日乃是我父祭日,须得回乡祭拜,孝道大于天,这可辜负了滕王的美意了,唐大人代为传达草民歉意,他日有机会定登门请罪。”
唐介沉吟不语,弄不清苏锦所说的话是否属实,心里相当的憋闷:人家王妃八月初十的过生日,这么巧你家父亲八月初十的便是祭日,这话都没法向滕王回禀,这不是找晦气么?
“不过唐大人无需担心,草民这几日晚上熬熬夜,连家父的祭带滕王妃的祝寿词全部写好,到时候派人送到王府便是,也不枉滕王殿下对草民一番厚爱。”苏锦笑嘻嘻的道。
唐介彻底无语,祭和祝寿填词一起写,这叫什么话,此人若不是故意这么说,便是个十足的不通世故之人;唐介拂袖便走,他搞不明白滕王殿下为何对苏锦如此看重,自己怎么看这小子怎么不顺眼,真是白费口舌。
苏锦后边叫道:“唐大人,词还要不要作了?”
唐介头也不回的瓮声瓮气的道:“本官话已带到,如何为之你自行考虑。”
苏锦笑了笑心道:“我也把话说到了,我只写好词一送去王府,要不要是你们的事。”
第一六二章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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