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2)
1941年的9月28日对于海莲娜来说,与之前的几十个日夜没什么两样。作为一名战地护士,她的职责就是配合医生治疗伤员。有时候会值夜班,随时监测那些重伤人员的身体状况,以使他们不会在睡梦中死去。她跟随第一集团军走过了从乌曼到基辅的征程,经受了枪林弹雨的历练。此时的她,已经从曾经娇滴滴的都市小姐变成了训练有素,勇敢果决的女战士。她已经从最开始见到鲜血还会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好的菜鸟,变成了面对各种伤情皆能从容不迫、应对自如的专业医护人员。经过几十天的炼狱式的锤炼,海莲娜开始深深地厌恶战争。战争如同一个恶魔,无情地吞噬着世间美好的一切。
这天上午,海莲娜刚刚为一位伤员换完药,就听到外面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快点快点!”“轻一点!小心他的后背。”之类的声音。她快步向外走去,心知肯定是又送来了一位伤员。她刚走出帐篷,就看见鲍曼医生高声对她招呼着:“海莲娜,快过来帮忙!”
海莲娜迅速跑去,鲍曼医生向她简单交代了一下伤员的情况。这位伤员是一名飞行员,跳伞时落到坚硬的石头上,背后被猛烈地撞击。他要马上为他进行手术,并且确认他的脊柱骨是否受到损伤。海莲娜瞥了一眼躺在担架上的伤员,不禁大吃一惊。
“拉尔?”海莲娜难以置信地看着昏迷不醒的人。她的心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你认识他?”鲍曼医生问道。
“嗯……”海莲娜此刻完全被担心之情掩盖。她浑身不住地颤抖着,手上一松,手术器具掉在了地上。
“海莲娜!你是一名护士!不论你面对的是什么人,你必须要镇定!”鲍曼医生严厉地说道。他深知手术中的一个失误,将给伤者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
“鲍曼医生,我道歉。我会镇定下来的。我绝不会出任何差错。”海莲娜的情绪平复了一些,她重新找回了专业人员应具备的职业素养。
一个小时过后,手术结束了。令海莲娜欣慰的是,拉尔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令她难过的是,鲍曼医生说,拉尔的脊椎骨断为三截,下半身也许是暂时,也许要永久瘫痪了。海莲娜看着还在昏迷中的拉尔,眼泪簌簌落了下来。那样开朗活泼,热情四射的拉尔,那样好脾气的拉尔,如果知道自己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这对于他将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啊!鲍曼医生把告知的任务交给了海莲娜,他认为熟悉的人之间应该更容易沟通。海莲娜却宁愿自己从来不认识拉尔,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开口,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
晚上,拉尔由于伤口的炎症发起了烧。海莲娜细心地帮他物理降温。她拾起了手术前为拉尔换下的军服,准备洗干净。她翻了翻军服的兜,里面空空如也,只除了一张她的相片,正是她在法国的时候看到的那张。时间过去了一年多,相片和当初一样新,完全看不出经历过战火。由此可知,相片的主人对它是如何的呵护备至。海莲娜用指尖轻触着相片,相片上的自己笑靥如花。她想着拉尔看着相片时深情的模样,眼泪再一次涌出了眼眶。
chapter 108希望
夜半时分,拉尔悠悠转醒。他发现自己正趴在床上,后背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灼烧着他的神经。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动弹不得。他转了转眼珠,看了着陌生的环境,意识逐渐地恢复。脑海中最后的片段是自己从空中坠落。他想自己一定是在跳伞的过程中受伤了。他又慢慢扭过了头,赫然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海莲娜?”朝思暮想的姑娘就在眼前,拉尔掩饰不住喜悦地心情,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单词。此时海莲娜正用手肘撑着床沿,疲惫让她没有忍住睡魔的侵袭。长长的睫毛轻轻翕动着,表明她并没有进入深度睡眠。
拉尔想自己一定是魔怔了,或者是跳伞的时候摔坏脑子了。不然怎么会在这种鬼地方看见海莲娜呢。他使劲闭了闭眼睛,又缓缓睁开。海莲娜仍然伏在床边。微弱的灯光下,她的眼底浮现着一圈青色阴影,显然是睡眠不足导致。拉尔想伸出手,触摸她柔软的发丝。却发现自己完全使不上力气。他心中焦急不已,弄出了一些细微的声响。海莲娜条件反射般的迅速惊醒了,她瞪大眼睛看着拉尔,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你醒啦?”海莲娜的目光中尽是温柔,这是拉尔以前从未见到过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裂开嘴笑了笑。
“感觉怎么样?”海莲娜又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儿?”拉尔断断续续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他现在只要稍稍一动,背上的伤口就火烧火燎的疼。
海莲娜为拉尔倒了一杯水,把他的头微微抬了起来,慢慢喂他喝了下去。拉尔喝了水,人感觉精神了一些,继续追问着刚才的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海莲娜轻轻把拉尔的脑袋放回了枕头上,静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现在是一名战地护士。被派到这里来的。”
“你说什么?”拉尔的声音陡然间高了起来,不过由于实在没什么力气,听起来还是有些绵软无力,“你上这儿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那帮俄国佬穷凶极恶,万一被他们抓了,你……你……咳咳,咳咳咳咳咳……”拉尔一个激动,被自己呛到了,猛烈地咳嗽了起来。牵动了伤口,又让他疼的直倒吸凉气。
“你看看你,瞎激动什么!”海莲娜轻拍着拉尔后背没受伤的地方,半是埋怨半是心疼地说道,“我已经在这里了,你叫唤也没有用。再说,战士们在前线流血牺牲,我作为帝国的公民,总要做些什么。”
“你,你是个女人,你就应该远离战场!战争是男人的事!”拉尔愤愤不平地说道。他想撑住身体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腰部以下都没知觉。他想动动腿,发现完全无法实现。拉尔突然间慌了神。
“我的腿怎么动不了了?”他惊慌地问道。
“……”海莲娜最害怕的一刻来临了,她红了眼眶,无言以对。
“我不是伤在背部了吗?怎么连腰也没知觉了?”拉尔又问道。
“拉尔……你听我说,你别着急……”海莲娜艰难地开口了,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你伤到了脊柱骨,所以,可能……暂时……走不了路……”
“什么叫暂时走不了路?”拉尔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脸上的肌肉由于过分激动而有些抽搐。
“就是……可能会……卧床一阵。就是……”
“瘫痪?我瘫痪了?”
“鲍曼医生说也许只是暂时的……你要相信医学……”海莲娜急急地解释道,他生怕拉尔一个想不开,作出过激的举动。
“这么说……我再也开不了飞机了?我再也不能参加战斗了?”拉尔面如死灰,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是下一秒钟就要死去。
“暂时的,只是暂时的……等你的伤恢复了,就能继续开飞机了……”海莲娜说出的话明显底气不足。这幅样子被拉尔看在眼里,无疑于自己被判了死刑。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拉尔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只在一瞬间,他失去了光彩与活力。
“拉尔,如果你自己都放弃了自己。那么没有人能帮助你。”海莲娜强忍心中的不认,谆谆劝诫道,“拿出你追求我的锲而不舍的精神来。医生都没有说你肯定站不起来,你自己就要放弃了吗?”
“让我静一静,好吗?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拉尔的声音开始打颤,可见此刻他的内心是多么哀恸和绝望。
海莲娜心情沉痛,一步一回头地走出了帐篷。9月底的基辅,已是秋夜晚凉。海莲娜感到一阵瑟缩,她搓了搓双臂,望着四下苍凉寂寥的景象,想起其他帐篷中等待康复或等待死亡的战士,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海莲娜几乎一夜未睡,天一亮她就跑到了拉尔所在的帐篷,想去看看他的情况,顺便帮他换药。经过了一夜,拉尔的情绪似乎好了一些。海莲娜给他换药的时候,还笑嘻嘻地和她开了几句玩笑。让海莲娜仿佛又看到了当初戏弄自己的那个讨厌的家伙。她以为拉尔已经想通了,也没再提他的伤势。就这样过了几天,海莲娜每天都会去看望拉尔。中间陆续有一些jg52的人来看他,他每次都表现得很乐观积极。而且据鲍曼医生说,他已经开始询问背伤痊愈后,如何做复健的事了。海莲娜越想越觉得欣慰,。以前,她觉得拉尔就是个不正经的坏小子,没什么特别之处。后来在法国,他让她感到,这是一个很好心,而且对感情很执着的人。现在,她对他有了彻底的改观。他的坚强、勇敢、乐观的精神深深感动了她。在不知不觉中,她对他的感情也起了变化。不过此时的海莲娜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一天深夜,海莲娜去帐篷里查看一位新送来的伤员的情况。无意中看到拉尔直愣愣地瞪着两眼,目光呆滞地看着前面的样子。她心下一紧,照顾好那位伤员就马上向他走了过去。
“拉尔,拉尔?”海莲娜叫了好几声,拉尔才意识到有人在叫自己。
“你怎么了?怎么还不睡?”这些日子,拉尔的背伤在慢慢恢复。可以自己慢慢抬起身体和翻身了。
“如果我再也站不起来了,怎么办?”拉尔喃喃说道。他的灵魂像是被抽走了一般,整个人没有了生气,和白天和队友谈笑风生的他判若两人。
“你这又是怎么回事?不是都说了,很有希望的。”海莲娜心中一片叫做柔软的地方被触到了,她看到这幅样子的拉尔,怜悯之心顿起。同时也唤起了她的母性。也许每个女人面对像孩子般无助的对象时,都会泛起母性的本能吧。
“我不知道……我只是……感到很恐惧。我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都说夜半时分是人的意志最薄弱的时候,这句话此时在拉尔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你一定会有美好的将来的。你看,你现在才取得了26架战果。汉斯·菲利普超过30架了。你们联队的李斯曼,都超过40架了!你落后了!赶快抓紧时间好起来,赶上他们呀!”
“若是好不起来……怎么办……”拉尔无精打采的说。
“你怎么可能好不起来?你要是真这么想,那你就等着看你的队友都拿到‘卷心菜’(注),你在一旁干着急吧!”海莲娜摆出了一副恼怒的表情,作势就要离开拉尔。拉尔急急忙忙地说:“海莲娜,你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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