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 / 2)
圣人点头:“朕也听听。”
贾赦遂在前头引着他先参观了一回学校,细细指与他各处是做什么用的,还打发学生演练了几回双杠。
圣人到了图书馆,见一架架的书立着排了,书架前都有索引,并许多简单之极的大桌椅,连赞好法子。
贾赦趁势回道:“圣人,臣还想建一座大的。”
圣人问他:“何为大的?”
贾赦笑道:“臣想依着这学校的图书馆模样往大的做,人人都可进来读书抄书,横竖臣还有几个小钱、养得起些书籍点心茶水。如此一两年便可以在士林中得些口碑。臣女转过年来要十六了,臣同亲家赖皮赖得女儿晚两年出嫁,明年还是得嫁去他们家。臣那亲家是文人。来日臣将图书馆陪嫁给闺女,岂不比陪财物好些?”
圣人起先听他说“在士林中得些口碑”略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想他要这个作甚,便听到给女儿陪嫁,不禁笑起来:“果然你唯有替儿女想时什么主意都有!替朕想时却不过尔尔。”
贾赦撇嘴道:“陛下有姜文那厮可尽够了,臣让他算计多少回了!”
圣人想了想,委实如此。一面笑,一面心中盘算着替莫瑜的哥哥换个位置。
终回到教室。圣人前排坐着,旁边是他的太监侍卫,学生们倒是都在后头。还有些来旁听的也一个赛过一个兴得满面红光。
皇帝来听公开课,他可预备了好几日的。先向圣人进上一本教科书,又讲解了一番“动量守恒定律”,做了实验。见那大理石台子上头跑小车子,圣人也觉得有意思。讲完了学生自由提问辩论。其间参合不少小笑话,妙趣横生欢快得很,一堂课飞快便没了。圣人意犹未尽,赞道:“委实有趣。”
他是大忙人,听完物理课便走了,众人忙送到书屋门口,回了教室依然说个不停。
这广告效应可不得了,三味书屋的旁听生数日内飙升到教室快塞不下。莫瑜兄长莫瑾不日调往吏部,连升两级。莫鲲特送了份厚礼来荣府、昌龄郡主也给迎春送来两份头面,以示知道这提升是怎么来的。
贾赦见人家皇帝已先给了报酬,自然也收拾收拾拜访章石鹿去。
章石鹿的宅子居然离大江胡同不远,贾赦下了课连马都没备,背着胳膊领了两个人走不过两条街便到了。
何喜拍了拍门环,不多时出来一位老仆。贾赦因笑道:“烦劳告诉你们将军,门外来了位查水表的。”
老仆一愣。“查水表是干什么的?”
贾赦笑道:“就是请他喝茶的。”
老仆愈发糊涂了。
贾赦道:“横竖让他见见我便明白了。”
不过一盏茶功夫,老仆果然领着他们进去。
章石鹿年逾半百,精神矍铄,眉宇间森森锁着一片肃杀之气。见贾赦进来问道:“来者何人。”
贾赦上来并不行礼,只笑道:“烦劳将军忍我一会子,我坐坐就走。”
章石鹿全然不解。
贾赦解释道:“是圣人遣我来劝将军替朝廷效力的。”
章石鹿冷笑两声:“大人可看清楚圣旨了?”
贾赦点头:“看清楚了。章老将军,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不愿降了圣人,我也不愿意你降了圣人。不如这样可好?咱们喝喝茶聊会子天气论会子花花草草,寻思着时辰差不多了,我便气冲冲的回去,你在后头气冲冲的骂几句,咱俩唱一出戏把这事儿糊弄过去,岂不好?”
章石鹿原欲发怒,让他一番话说得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没好气道:“我家没些许茶与你喝。”
贾赦瞒怨道:“真小气,茶都不给喝。那咱们聊聊天气混过去时辰罢了。约莫一个时辰大约够了罢。”
章石鹿见此人进来不曾行礼、也不曾通名报姓,言语果然全无规劝之意,只冷笑看他耍的什么花招。贾赦只聊起外头的梅花、屋里的盆景儿、何时会倒春寒云云,还时常看他屋里的大西洋座钟。忽然又兴致勃勃说起他的座钟来。什么钟摆理论、能量守恒的,章石鹿反倒有些诧异。后来见他越说越开心,干脆请人拿了纸笔来与他画图讲解。章石鹿虽老了,也觉得有趣,倒也听他说了一大通。
终于说完了,贾赦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多谢将军听我呱噪,我走了。你来门口送送我,骂几句让许多人听见。”
章石鹿终是耐不住了,问他:“你为何不愿我降了圣人?”
贾赦心说,好家伙,可算问出来了。乃笑道:“将军看着,这天下是哪家之天下,天子当姓什么?”
章石鹿哼道:“天下固然是司徒家之天下,然礼不可废。先太子为长子……”
贾赦连连摆手:“非也非也,这天下乃是夏天子之天下。天子当姓夏。”
章石鹿稍稍愣了一会子,旋明白他的意思。道:“朝代更迭自有天命。”
“却又来!”贾赦两手一摊,“既然天命,自然谁在上头谁得天命,你还想不听天命不成?”
章石鹿哑然。
贾赦乃道:“我本凡人,不耐烦管天子是谁、怎么上台的,只要日子过得好便是了。唐太宗李世民是如何上台的?明成祖朱棣又是如何上台的?此二位皆为千古一帝。天子是哥哥还是弟弟、是叔叔还是侄子与我何干。故此圣人命我来劝降将军,我不可抗旨,但也不愿当真劝降。只因将军与我不同,将军爱管天子是如何上台的、而非天子治下可好不好。圣人欲将西海沿子交与将军,我极不赞成。那里乃是对战外族之所,重中之重。西海沿子若给了你这本末倒置的,引外族入侵也未可知。”
章石鹿前头听着还好,听到最后一句不禁勃然大怒:“竖子安敢污我!章某于边关四十载,刀下异族首级可堆山填海!”
贾赦点头:“我信。然若说有一日乐善郡王与你去信,让你引兵杀入京城,将军可会置之不理?只怕难上难。将军的刀本该护着同袍,你却为了一文不名的由头将欲刀向着同袍。圣人居然舍不得杀你!他若不是圣人,必定脑子进水了。”
章石鹿忽而想笑忽而又想怒。他这分明是说圣人脑子进了水,偏他以为圣人脑子进水乃因圣人不杀自己。
“若现在上头那位是乐善郡王,我便劝姜武投降了他。因姜武与章将军不同,他不是冥顽不通之人。要换皇帝便要死许多兵士,不换皇帝他们便可以不用死、或是死在与外族之战场上。我与那些兵士们无冤无仇,不高兴见他们死在同族手中,太憋屈。”贾赦拍了拍巴掌,“故此,我虽劝不下来圣人杀你,也决计不愿圣人用你。”见章石鹿若有所思,贾赦竟打断他,“喂,来送我到门口骂几声,我回去好交差啊!”
章石鹿看了看他:“你真不是来劝我的?”
贾赦摆手:“不是。因你年纪大了,上了年纪的人固执得很,我不信你真的肯投圣人。纵然一时肯投了他,保不齐乐善郡王哭两下子你便心软了。如此不好么?你得了清白名声、我省了口舌、圣人可彻底死心、举国不用忧心内战。”忽然他又道,“尚有一事相求。如有人问将军我可劝过你,万勿说实话,帮我圆个谎儿,只说劝了你半日,你不肯罢了。我已收了圣人的好处,若没替他做事,恐他打击报复我。”
章石鹿笑道:“圣人与了你什么好处?”
贾赦得意道:“我便是不远处大江胡同那三味书屋的校长,没事也欢迎将军来听课。圣人特来听了我一回课, 摆够了架子给足了面子。故此我替他来劝降将军。因我本不愿将军归朝,与其换了旁人来将你劝成了、不如我亲来此压根儿不劝。回去我只禀圣人说,我劝了、将军竟不肯便是了。横竖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圣人哪里知道我劝了没有?”
章石鹿见他说得自然,像是真不愿自己归朝似的,心下又有几分失落。他总归戎马一生,如今赋闲才一年多,只觉四肢都长草了。因长叹一声。抬头却见贾赦眼巴巴望着他。“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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